梦远书城 > 吴伟业 > 吴伟业文集 | 上页 下页
云起楼记


  无锡吴侯为治之三年,政成化浃。始用事于惠泉之山亭,导壅去堙,墄平甃洁,因旧亭之制,而易檐改涂焉未也。斗折而上,筑楼三楹,崇阶广阿,有严有翼。既成,侯亲题其颜曰“云起”而张具以落之。其明年,余以宗人来谒,偕都人士之萃止者登焉。客有谂于余曰:“子可得其说乎?是楼也,为惠泉而作也。《易》曰:‘井冽寒泉食。’《诗》曰:‘觱沸槛泉,维其深矣。心之忧矣,匪自今矣。’夫泉者,始而泛觞,继而澎濞,其蓄也有本,其行也有渐,类夫幽人君子,忧愁抑塞,蝉蜕乎泥滓之中,或乍伏乍鸣,或一见一否,潏潏然、淈淈然,郁挠潎冽,而不能以遽出。岂独其性然哉?此亦水之势也。若夫应龙蚴蟉天际而云从之,絪缊乎无垠,布乎无外,其为观也大矣。《传》曰:‘泰山之云,肤寸而合,不崇朝而雨天下。’斯侯之谓乎!而吾何足以窥之?”

  余曰:“是则然矣,抑余更有进焉。夫天地之道,其犹鼓龠,虚而不屈,动而愈出。自其有形者观之,云有变化起灭焉,泉有流行坎止焉;自其无形者观之,洪纤高下,混茫乎一气而已。今夫无锡,望县也,地大气浮,钟水丰物,而侯以人事节宣其间,政教之盛,风俗之淳,文章宾从之雅,凡蒸动而丕变者皆云也,滋液而渗漉者皆泉也,又乌得而分之乎?吾闻诸侯之为台榭也,大可以容宴豆,高可以占嘉祥。今以侯之昼考夕省,劬劳庶政于不遑,乃得高明爽垲之地,以遂其优游伴奂。虽以吾徒之憔悴,而暂寄乎此,乐其水泉之甘,云物之美,若似乎其不忍去,而况锡之人乎!侯之所以嘉惠斯土者,亦足以见矣。是可书也。”

  侯讳兴祚,字伯成,绍兴之山阴人。余则梅村居士伟业也。

  康熙七年九月十七日记。


梦远书城(guxuo.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