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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五 壽序一


  文先生六十壽序

  滇南文先生以計偕入太學崇禎十六年天子命為婁人師婁之人不知師道二十年於兹矣自先生至教以君臣父子之禮堯舜周公孔子之道董其怠惰誡其凌誶以期於有成於是逺近稱為先生鄉大夫之賢者必之先生謁里中戴白之老不知詩書者咸曰先生君子也無何兵至在先生之義不可以留將行其弟子進曰先生行固當雖然先生所居者職也其所事者道也盍謝其職而脩吾道乎先生而無為吾道計也其為吾道計先生留先生拂然作色不悦曰異哉二三子之為此言也吾比者教汝何若而棄之耶吾之行也不可以過今日其弟子又進曰先生行矣滇南去呉萬里過酉陽上灕水若是其險也且又阻兵今傫然儒者也將襆被以越豺虎之逕而弟子莫隨此棄其師矣先生而行也願請從先生曰諸君有親不可以吾故累且我固非歸也吾將從蒼公游蒼公者滇人住吳之中峰以佛教重東南者也先是蒼公講法華於婁之海印庵先生以同里而異術豎義相論難婁之人知先生與師最深及是聞之則大喜曰先生去我未逺也若亂定滇道未通者當請先生還先生許諾久之迎諸山中有以私舍設都講布函丈請者先生放杖而笑自理其鬚髯曰吾已僧服矣廼即城南精藍中置木榻命一童子支鼎㸑盡謝其生徒杜門不交人事如是者四年先生年六十弟子請一言壽於先生予曰滇南天下饒樂地也丹砂鐘乳土所出珠璣犀象果布之凑其田也畝數鍾千金之裘不貴於市無為惡寒矣且其人以隔絶山海今猶襲冠帶以居而先生獨阻亂不得歸出無車食無肉褐以為煖瓿盎以為儲夫舊國舊都望之累欷况兄弟親戚之洫焉若有亡乎年齒衰矣道路長矣而鼙鼓之聲日闐闐者先生其獨且奈何哉或曰蒼公學道者也捐親黨棄閭里遺世離人而立乎獨以彼視萬里猶尋丈也予應之曰蒼公之所學者佛也其道如是足爾先生所學者堯舜周公孔子之道其於君臣父子也仕必守其官處必歸其家老有所以養少有所以奉今先生居此四年矣庶幾師弟子之禮存焉其君臣父子之道所不行者盖亦多矣而謂非先生之窮歟抑吾聞之先生又通卜筮緯象形家者言夫滇南所産輙多髙人絶學先生以儒者籠絡萬物不名一徳今毁服童髮而游於世也將得乎儒釋之合而探其原於是焉齊得䘮混欣戚浩浩乎靡所津涯其為道也吾又烏足以知之哉噫嘻此真先生也蒼公曰嚮者吾論難固自以為勿及也

  陳確菴尊人七十壽序

  吾鄉髙世之君子於孝㢘得二人焉曰陳君確菴華君天御懷道絶俗窮餓而不悔者也夫古之隱者棄妻子變名姓孤行獨立無所以累其心今此兩君者皆有親在於是鄉之人進曰兩君則誠賢矣其如親何廼華君則曰吾幸有兄盖嘗仕於朝矣㢘吏薄宦槖中裝足具甘膬以養老母而陳君則壯子也所恃以持門户者也一旦挈其親之於窮谷無人之境屋宇穿漏田園蕪塞駕柴車躡草屫親朋無與游滋味無所奉彼其親之處此也能㤗然而已乎而陳君何以善其隱乎乃陳君之隱也五六年矣未嘗一入城府鄉之人竊獨異之其尊人溫如公今年七十予得其自壽之文讀之而嘆曰噫確菴之髙乃其父成之也吾鄉支塘以南直溪以東其土墝埆其俗樸陋自元宋來若胡如村之清髙龔安節之忠義其故廬遺跡至今尚有識其處者陳君僑寓蔚村父子手自立屋負耒作勞拾薪執苦嘗讀農經水利諸書謂古人代田之法一畆三𤱶深耕易耨歳可穫數十鍾又以尚湖巴城諸水挾淫潦泛濫勸諭父老築堤設防經畫指㸃悉有成法出門操一小船販樵鬻苧徃來湖村塘市間得錢市酒進父公飲酣間作一二小詩好譚古來髙人獨行共相勉勵隣里化之輙遣子弟就學其有小小勃谿誶語摇手靣赤曰恐使孝㢘父子知也嗟乎世衰道微士大夫走通都騖聲利其遺民逸叟以道徳風義相髙者不可復作矣自確菴以孝㢘守身事親躬耕弗屈而後人知教忠自公以孝㢘之父樂道安貧窮居無悔而後人知教孝君子於陳氏得君臣父子之禮焉予交於確菴者十年知之最深故論公父子質言其事庶幾與漢隂之丈人潯陽之漁父同傳而存之以徵於信史則亦吾鄉人之所願也

  彭燕又五十壽序

  士之能立言者必需之嵗月以自驗其學問之所至若夫遭遇亂離而獨以其身超然於塵𡏖之表則筆之於書者將為天下後世所攷正其平生之學尤可重焉徃者余偕志衍舉於鄉同年中雲間彭燕又陳卧子以能詩名卧子長余一嵗而燕又志衍俱未三十每置酒相與為驩志衍偕燕又好少年蒱博之戲浮白投盧歌呼絶呌而卧子獨據胡床㸐巨燭刻韻賦詩中夜不肯休兩公者目笑之曰何自苦卧子慨然曰公等以嵗月為可恃哉吾每讀終軍賈誼二傳輙遶床夜走撫髀太息吾輩年方隆盛不於此時有所紀述豈能待喬松之壽垂金石之名哉曹孟徳不云乎壯盛智慧殊不吾來公等奈何易視之也其後十餘嵗志衍不幸沒於成都卧子則以事殉節其遺文卓犖流布海内不負所志余與燕又偷活草間又六七年於此矣自顧平生無可表見將以其餘年肆力於文章顧兵興以來流離奔走神智耗竭每憶少時讀書不至觝滯今手一編者終日覆而按之不能舉其辭盖余年過四十而髮變齒落志雖盛而其氣亦已衰矣追念卧子疇昔之言未嘗不為之流涕也春初與燕又遇於呉門問其年則已五十去余同舉之嵗曾幾何時而遂廹始衰日月如流能不浩歎已而燕又盡出詩文讀之則余又驚其才之壯而意之新博聞辯智有精强少年所不能及者其生平著述之足以服當時而垂後世無疑也昔者吾夫子刪詩書定禮樂自中古以来所推者則惟君家老彭其稱之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以此言之其為多聞博洽之儒歟後世乃取神仙詭異之説附著其傳以為彭祖陸終氏之第三子堯時受封至商武丁朝尚存而年且八百其言荒逺不經搢紳者所不道然以吾思之當唐虞之禪讓夏商之興衰故家舊臣無復存者上古譜牒失傳年祀莫紀而彭祖獨以皤皤黄髮綴拾前王之舊聞受其説者見多識徃事年踰耆耋而有壯容震而矜之以為此數百嵗人耳非實事也老聃東周柱下史伯陽父史儋皆先後同官而聃之書獨傳後世且合此三人者為一人而謂老聃脩道養壽壽可百餘嵗或云二百嵗夫彭祖猶是也今燕又之詩文其在天下者經世代遷改卷帙塵蠧後生之徒覩其姓氏且以為古之賢人而不知其年尚五十若令杜門絶跡不與世通著書三十年書成而所紀皆易世之事日月濶逺見聞綿邈得無有疑其甲子不知何代人耶自古遭兵火而磨滅如卧子志衍者不少而遺民佚叟為造物所留以當文獻者亦徃徃見焉余既自力於學懼勿克而以勉燕又有以知其必成乃因其門人之請而叙之若此

  張敉菴黄門五十壽序

  吾友張敉菴黄門長於余一嵗少同里長同學晩而同事京師余覊愁困悴幾不能自還而敉菴躬蹈險巇慬而後免今年敉菴五十方賀者之在此堂也余可以無言乎初吾師西銘先生用經術大儒負盛名於當世而敉菴為其愛弟西銘之有敉菴猶士衡之有雲孟陽之有協也雒下之衣冠華隂之子弟負笈從游巷舍為滿揮洗輟餐倒屣莫及敉菴則傾身容接人人各盡其意使西銘愛士之名聞於天下敉菴力也雅擅絶才渉獵彊記發為文章風起泉湧一時傳誦其制義謂富貴可以俛拾鉅公長者握手定交不敢以後進相期語曰馭二龍於長塗斯敉菴當日之謂矣既而屢試鎻闈不利門户中衰滄桑頓改凡諸子從西銘游者如飄風隕籜湮没無遺而敉庵魁壘特逹方用科第起家為良吏為直臣赫然名動海内噫嘻抑又何其竒耶余與交且三十年習之久知之深其竊為敉庵幸者少游太學髙門著姓貴游慕之輻輳無文士干謁奔走之勞晩宰山城直節强項大吏見而傾心無黄綬俛眉折腰之苦立乎殿陛之間指得失陳利病口有所畫奏成手中繕寫未上夜不能寐彈劾貴近搏擊豪强下至閭左之奸瑣條其人得請名捕中外為之屏息股栗可謂出入省闥得行其志矣雖以此譴逐之後仍被急徴而上察其忠人亮其直身名復完意氣如故造物待之者似乎獨厚而不知其天資學術實使之然非倖而致也平生無崖異之行深沉之容造次語言率而能要任逹簡易不持威儀與人交抒心寫腹推誠無我雖傾盖之際便同久要一旦有急難挺身赴蹈傾囊營解罔所顧惜人有過靣加誚讓不為後言或有生平受徳後負之者其人但一見摧謝即釋然胸懷無纎芥之恨此其公直鯁亮得之天性真不可及也已當吾師西銘在日敦氣誼尚名節慨然有康濟斯世之心屬黨論紛紜壬夫設械幾罹不測位不酬其望年不配其徳論者至今以為恨敉菴薰陶濡染於國是民生邪正利弊之闗平居講求有素世㑹雖移家學不改當官立事探囊底而出之清河著書談道易世而後施行惜乎西銘不及見耳歴數三十年來唯吾兩人為華顛之叟今者比閭接席蒔花藥治亭圃營垂老里巷之娯顧吾已髮齒衰墜疲曵不堪敉菴則姿容瓌偉飲噉日可三升常見其蒱博爭道獨酌引滿呼小僮撾鼓奏伎聽淵淵之聲奮褎激昻大噱不止少年精悍之色猶隱見於眉宇間其後日所就余又何足以量之哉雖然敉菴之語人曰梅村知我勝我自知故於其覽揆之祝不為夸詞叙素心而談舊故庶幾於夙昔之好無少愧焉如此可以為敉菴壽矣

  座師李太虚先生壽序

  偉業嘗讀歐陽文忠公傳見其行事慨然想見其為人以為上下千百年江右儒者學術之盛未有出於歐陽公者也獨疑其致政之後不歸廬陵而買田潁上何歟盖有宋待臣子之禮為最厚為之臣者亦戀戀君父不忍逺歸故土而於宛雒汝潁之間起居朝請以近於京師韓范杜富諸公皆然不徒歐陽公也自歐陽公後江右士大夫咸被服其遺教凡數百載而有吾師李太虚先生先生入承明典制誥掄文於楚楚之詩人才士夙負重名者裒然為舉首此歐陽之歴二府司兩制以知貢舉得人者也先生性彊直為臺諫所中隱居白鹿講授生徒天子再召用决大計爭南遷深當上㫖事不果行此歐陽之貽書司諫貶秩夷陵力持濮議為朝論所排者也先生攟摭累朝故實抄撮成書凡數百卷欲以成一代之良史好古博物訪求金石篆刻遇有所好雖傾囊為之勿吝此歐陽之修唐書紀五代以其餘力為集古録者也盛明之際詞林先逹如曾子啟崔後渠諸公皆忼爽濶逹有詩酒稱嘉隆而降則齪齪拘謹以為常先生則不屑也居公卿間興酣耳熱朝章國故忼慨極論詩文揮灑援接後進為風雅所宗此又歐陽之自號醉翁與石曼卿蘇子美共其流連者也凡先生之同於歐陽公者如此而歐陽卜居潁上先生亦僑寓維揚維揚者平山堂在焉歐陽公之所游處也則疑其無不同而偉業獨有感者歐陽公處全盛之世天下無事雖免而家居猶述其三朝被遇之榮以誇耀於田夫野老而先生流離嶮岨浮海南還家園烽火禍亂再作僅以其身漂泊於江山風月之間其視歐陽之潁上相去固已逺矣雖然吾師之為人儻朗而曠逺以視人世之危疑患難實不足以動其心而損其意氣其之維揚也與偉業相遇於虎丘别十五六年矣其容加少其髮加鬒握手道故漏下數十刻猶危坐引滿議論袞袞不倦偉業顛毛斑白自數其齒少於師二十嵗而憂患䠞迫以及於早衰竊仰視慚歎以吾師為不可及歐陽公晩年自號六一居士齊得失忘物我泊然其無憂浩然其自適吾師似深有得於斯者而所遇各殊則歐陽為其易吾師尤為其難也偉業聞之古之至人逹生之情識命之理無江海而閒不導引而壽其吾師之謂耶

  黄觀只五十壽序

  徃余讀碧山集知嘉禾黄葵陽先生以省元取髙第入史舘廻翔宫相幾及大用既而從吾師西銘之門識其孫觀只亦以省元後先踵武浙東西誇為盛事則又吾友大樽所鑒㧞而登之者也嵗月云邁二十餘年觀只春秋五十其同里虞君譚君等徵余一言噫余言何足為觀只重哉昔東漢之世江夏黄瓊偕其孫琬並至宰相封侯直節彊諫彪炳史册運㑹有盛衰人事有險易遂使再世之内遭遇懸殊君子讀其傳不能無感焉今以近事觀之詞垣宿素世際休明雍雍乎清廟之朱絃明堂之蒼璧詩曰鳳凰鳴矣于彼髙岡葵陽之謂也藝苑名流憂生坎𡒄惴惴乎芳蘭之當門冥鴻之在澤詩曰蒹葭蒼蒼白露為霜觀只之謂也觀只之為人能孝友知大節不為選耎⿰骳俯仰以從時又不肯矜竒釣名修𧿧𧿇非常之行遭逢變故周旋義舊死生急難勿易其心若夫士窮見歸之時有親在不許之義闔門百口累世卿宗不敢以狥知已刎頸之一言則其自處權之審已名髙則嫌無可避地近則義無所辭收者到門曲刃在頸夷神委運詞色不撓誰謂荼苦其甘如薺觀只其甘之矣及其免也不以慮患而刓方為圓不以違俗而尊已忽物或柴門絶客離事自全或浮沉俗間與世不競盖不夷不惠可否之間觀只之所處不已優乎夫生於華胄少遇名師家在通都才稱國士當其駒齒未落豫章尚小人便目之以騏驥期之以棟梁今五十之年忽焉已至論者且為觀只惋惜余則以二十年來人材凋落其齎志以徃持忠不顧者不必更論廼有乗時取寵據磐石之安而一朝蹉跌要領不全門户破壞者比比而是矣觀只以窮孝㢘優游家巷闗木索不以為辱辭𤣥纁不以為榮其所以全之者天為之也詎不幸哉家有秘書萬卷皆前人從西清異本手自校讐繕寫成帙而舅家項氏所藏唐宋名人手蹟卷握之物價值千金今悉化為煨燼貪及餘生孜孜搜訪庶幾蕉園蠧簡重出人間玉軸丹青不罹劫火此觀只所以圖令名而垂不朽者也韭溪之上練浦之傍其為辟彊之名園羊曇之别墅亦既蕩於烽烟鞠為茂草矣乃以其暇闢平臯灌蔬壤誅茅避跡伏臘迎賔漁釣自娯絲竹間作弔汨羅之故人談鴟夷之徃事望烟波而不見酹杯酒以興懷此觀只所以消壯心而娯晩嵗者也西銘之有觀只中郎之於仲宣也大樽之有觀只廬陵之於子瞻也兩賢既沒友道淪亡賴遺逸之尚存庶微言之不墜雖以道䘮元龍徒憐意氣猶幸人如叔度足繼風流此觀只所以結平生而申同好者也余也少壯登朝覊棲末路犬馬之齒未填溝壑獲與觀只稱齊年而困厄憂愁頭鬚盡白其視觀只逍遥乎網羅之外蟬蜕乎塵𡏖之表不啻醯雞腐鼠仰觀黄鵠之翺翔寥廓也乃因諸君之請而為之辭其以識余之愧而觀只為不可企及也夫

  白封君六十壽序

  吾州白侯林九視事之初年余在京師謁侯之太公䨇泉於邸第其容粥然其氣溫然言呐呐不出口余目之此真寛仁長者也越五年侯之報政成而太公六十州人士以其習於余也不可無言余嘗讀萬石君傳見其子孫馴行孝謹而少子慶之治齊也國人慕其家行而大治心竊疑之漢時海内初定而齊又反覆夸詐以為俗其法當以擊豪强清反側而區區以孝謹行之是豈足為政哉既而觀盖公之言治齊而曹參用之以治天下然後知秦以刑法刻鑠其民漢興瘡痍者未息不以此時脱去文網清淨而寧一則何以去湯火彼夫元康神爵之間嚴延年趙廣漢以慘礉負能名正以承平日久户口殷富名豪宿猾根株其間必大誅罰之而後勝豈所論於新造之日子遺之民拊循而休息之哉此石慶行孝謹之所以効也今以吾白侯之才曉習文法吐决如流開張施設當機立辦非公㢘彊正儼然擊斷之能吏乎廼至勸耕桑修水利養小弱恤災荒煦煦然仁心為質悃愊無華不欲稍用其長厲威嚴以自愉快非其天資醇厚而居身之善入人之深何以至此噫此皆太公之教漸漬使之然也州人士之入京師者太公必坐而問焉曰子之君四境其修乎田疇其易乎賦役其均獄市其平乎且曰吾今年六十矣自吾為兒童時樂浪𤣥菟之間𭧂骨如莽流血成川父子兄弟肝腦塗地者不知凡幾今吾一家無功徳皆為

  國恩所成就嗟爾江南之人夫孰非鋒鏑之後而捐瘠之餘其可不宣

  上恩澤以休養生息之耶余以是知

  國家吏治之盛而太公之教忠與侯之所以孝也已抑吾又聞之古之人臣皆仕於其國唯衘命四方始離乎父母之側而其君作為歌詩以勞苦之如小雅四牡之章其言不遑將父因人之情而為之咨嗟太息待之如此其厚也今吾州之去長安三千里而侯以六年積勞於外太公又為南陽之故人代北之貴族留宿衛京師不得御車而南從其子於官也人子之念其親者必能念人之親侯於聽政之暇舉吾州之白首耆艾者七人倣周官之意飲酒於序正其齒位名曰婁東七老而吾父與焉吾父行年八十其視太公也齒髮加衰太公有賢子足以娯樂余也羈愁旅病不能取給於升斗之禄俾老人輟食而太息中夜而屏營矣侯則式閭以勞之肆筵以綏之其所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者歟當石慶之相齊也有濟南伏生魯人申公者皆耆碩大儒慶不聞執板到門北靣而事之也然則石氏之所知者謹而已矣烏識所謂孝夫孝有不貴徳尚齒使民興行者哉白侯經術最深内行醇至異日者進為公卿而太公齒徳彌邵

  天子三雍告成修授几乞言之禮求國老於上庠舍太公其誰乎當以尚徳緩刑化民成俗之道再拜而獻之庶幾老成黄髮之一言俾人各親其親長其長而先王以孝治天下者始大備偉業請上其事於東觀以光國之惇史固不僅與閭師黨正效祝嘏之詞以為公壽已也謹書之以竢

  蕭孟昉五十壽序

  今天下士大夫講學者無如吾友少參愚山施公由服官之暇倡其道於廬陵而青原山中無可大師修出世之教與之相應和於是吉水之黑白二學盛為海内所宗吾意其山川之靈秀亦必有世家名徳者流相與鼓舞倡導乎其間欲求其人以識之而不易得也今乃得吾西昌蕭君孟昉孟昉故太常卿伯玉先生之猶子也伯玉舉進士前於余者十五年自余為兒童時則已誦習其文既仕而踪跡參錯曾同官南中而竟不獲相見惟聞與吾郡諸老宿遊因得聞其梗槩盖伯玉之為人孝友於兄弟篤志於友朋淡泊於榮名利禄築春浮園於柳溪之上極雲泉林木之勝有經史萬卷穿穴講貫於弗倦又能闡繹教乗與緇衲徃還相扣擊余益想慕其風流而今乃復得之於孟昉孟昉慷慨好義不恡施予嘗蠲田穀數千石具饔飱以活獄囚又為逋賦者完室家贖子女愚山先生倡學湖西也問道者車接轂孟昉為之供屝屨飾厨傳勝流歙集賔至如歸退而與無可大師精研性相疏通證明刹廟之倡施伊蒲之供養傾囊倒庋惟恐或後甚矣孟昉之為人有似於伯玉也徃者神廟盛時吾呉如顧端文公髙忠憲公吉水如鄒忠介公紹續微言倡明絶學而憨山紫柏二大師唱演宗風於呉㑹豫章之間兩地之學者習其義而盛其傳雖千里而遥猶同堂也伯玉之出入必與其弟次公季公偕孟昉漸漬於諸父及父之所講究故西昌蕭氏有家學伯玉嘗以之官便道與次公季公館於吾郡流連度嵗率其子弟言志賦詩友朋間極文章性命之樂紫柏刻大藏方册於呉中卷帙未半其時有吴中毛子晉謀續之伯玉與兩弟發願蕆事經營佽助之尤力滄桑而後孟昉扁舟東來商度先公之所未竟余甞以為續佛慧命作文壽之孟昉其時年甫壯也嵗月而徃孟昉今已五十追溯舊游有如昔夢吾呉之宿素凋落講舍榛蕪而龍藏之莊嚴希有者亦漫漶不可復問矣同里許君堯文官於吉水貽書及余述所謂春浮園者嘉樹名卉髙臺曲池滋榮而益觀圖書彛鼎庋藏而加富孟昉又能以其餘力搘拄道法為緇素之所歸徃噫嘻豈不難哉愚山今已歸宛陵而龍眠之徒衆有請無可以歸故山者此兩公皆呉人也吾之為孟昉壽者恐不足以盡孟昉夫賢者之以道合其知之必深彼所以重孟昉者詎止於此乎吾將為書以問之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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