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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公十二论四


  三代而下,鼓之以无知之情而相激以成乎乱,其害积矣。太上义也,其次功也,其次执利以远害也。似义而非义,不足为功,而竞之以为功,本未有害,而违利以成害,卒然争之,因而激之,举天下之力以敝之于此。呜呼!事已论定,相求于百世之下,而不得其所操之心,以愚自戕,未有若斯之甚者也。

  楚始起而病郑,为窥中国计,郑为之户也,于是而中国争保郑,以夺楚威而临之。郑之有霸,则北向以导伐楚之师,无霸则下楚以缓旦夕之祸,如是焉耳矣。至于晋悼之世,楚且无意于中国矣,晋亦无意于治楚矣。晋、楚之争将息,而郑且无危亡之忧矣。乃楚无并郑之心,而但欲郑之己从,为之敝师于晋以争郑。楚之所为尔者,吾不得而知也。盖楚亦不自知其何以争而争也。楚不知所以争而争,其愚灼然。晋之智足以及此,抑将置之于不争,而于晋何损?如其欲与楚争,乃无毫毛之加于楚,而但得郑之从也,于晋何益?楚不知其何以争而争,晋但见楚之争而亦争,如犬之相吠以声也。则晋亦不知其何以争而争也。

  楚求以王,而非服郑之即王;晋求以霸,而非服郑之即霸。夫晋、楚交相鼓于愚,而更有愚焉者。郑不知晋、楚之何以争我,但见夫争我者之急,遂自任以天下之重而乐为争地,无所知而为晋侵蔡以挑楚,无所知而为楚伐宋侵鲁、卫以激晋,无所知而致楚以致晋,曲用其术以敝天下,而垫隘其人民。策士争于廷,盟会侵伐驰于外,百相绐也,百相媚也。呜呼!时过事已而□、舍之所讼不解其何心,狂风荡而水为之波,夫何为者邪?楚即横,必谋所以王,则利害当审,但勤郑而不复有远心,于是乎尽丧其所以楚。晋欲霸,必谋所以折楚,三年之内,牵率天下以疲攰,仅得百骈之一屈,陈叛不问,宋祸不恤,楚师一出,逡巡引避之不遑,晋之霸于是而成乎。漏尽钟鸣之霸以不复兴。

  若夫郑,大不图王,小不图霸,无亦存亡之是恤,乃以无知者之重己也而即见重,揽天下之枢,竭生死以握之,滨于亡而不悟。呜呼!夫孰能拊心自反以求端于所自起者乎?夫孰能拊事要终以求得失于局势之所定者乎?匹夫之忿,妇寺之名,童子之情,讼魁之智,举子展、子反、子产之慧,晋、楚之狡,十二国之众,无一人焉悟其非而舍之。师将倦勤,原野萧瑟,天下乃以分崩,而郑且浸淫以亡。余智之所流,七国师之,而生民死者八九矣。将无天之不吊与?而晋悼、荀偃之祸亦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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