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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公二十二论十四


  晋、楚之合,中原之大故也。晋以合楚告鲁、卫,而后为西门之盟,非鲁史之不得书矣。中原之大故,鲁史承告而书,求其所以削,知《春秋》之略矣。《春秋》所书,志其得者嘉予之,志其失者忧而恶之。得不足当于予,失不足当于忧,因以无恶,君子之所不屑治也。晋合楚为西门之成,非果合楚也。权合楚以利有事于秦也。伐秦之词曰:“楚人恶君之二三其德,亦来告我,诸侯备闻斯言,痛心疾首。”由是以知合楚之利有事于秦矣。

  且非独其利有事也。权合楚,以间楚于秦,秦将恶楚,则楚亦将重恶秦。秦、楚交恶而不相救,故逾年而胜秦,又三年而胜楚。晋之为谋,阳得之秦,阴得之楚,其以是为已密矣。合楚以孤秦,离楚于秦以孤楚,非果合楚。故虽有合楚之嫌,而失不足以为恶也。合楚以孤楚而胜楚,则虽延楚于坛坫,而中国之防未毁,失亦不足以为忧也。然则其谋之已密,可嘉予之与,而抑不足嘉也。有君子之略,有策士之略。君子之略,策士之所浅,策士之略,君子之所弃。暂而不可久实,乍得而名大去之,是以君子重弃之也。

  乍得楚之一间,使楚恶秦;乍得楚之一言,使秦恶楚。楚恶秦,因以胜秦;秦恶楚,因以胜楚。两收其胜而秦、楚两败,则既示秦、楚之孤必败而牖之合也。秦省所以恶于楚,惟晋之乘其间;楚省所以恶于秦,惟晋之□其言。晋之市于楚,以孤秦而弱楚,章于秦、楚矣,则又坚秦、楚之恶晋而激之合也。故秦、楚乍离而卒合,大举天下以胜秦,而终不得志于秦。两君蹀血,仅然胜楚,而失郑毁宋,兵十一起而后定,是暂而不可久,君子之所弃也。

  晋之合楚,非固合也。非固合者,必不敢显其非固合之名。名著于合楚,而楚于是乎固可合矣。楚之不可合,非乍合,而即有大害随之也,以合楚为忌而立之防焉耳。名固合楚,则晋因是而不忌;宋、许同之,害不随焉,则宋、许因是而不忌;播告于鲁、卫,称说于伐秦之诸侯,则天下因是而不忌。宋、许不忌,故他日而有向戊之请;晋人不忌,故他日而有赵武之盟;天下不忌,故交相见而趋入于楚廷。楚乃以入主中国,而晋安让之。仅以小胜秦,幸胜楚,而祸延于三十年之后,实乍得而名大去。名去则实必随之,尤君子之所弃也。

  故斯盟也,以谓得,则固不得矣;以谓失,则犹有不失者存也;以谓谋之密,则锱铢之获、房帷之智而已矣。君子之略,固弗然也。合其所必合,离其所必离,正义于百世而不诡于一旦,大取于实而不丧其名。正大而天地之情见,见其情以治之,何忧于区区之楚哉?其以视策士之所谓略,犹巴歈之于《韶濩》也,弗屑录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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