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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四 奏议十八首


  【论擒获鬼章称贺太速札子】

  元祐二年八月二十七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札子奏。臣窃闻熙河经略司奏,生擒西蕃首领鬼章,宰相欲以明日称贺。臣愚以谓偏师独克,固亦可庆,然行于明日,臣谓太速。如闻本路出兵非一,见有一将方指青塘,此乃阿里骨巢穴,若更待三五日间,必续有奏报,贺亦未晚。今者俘获丑虏,功诚不细,赏功劝后,固不应轻,然朝廷方欲缉治边防,整肃骄慢,若捷奏朝至,举朝夕贺,则边臣闻之,自谓不世之奇功,或恩礼太过,则将骄卒惰,后无以使。臣愿朝廷镇之以静,示之以不可测。昔谢安破苻坚书至,安与客围棋不辍,曰:“小儿辈遂已破贼。”安亦非矫情,盖万目观望,事体应尔。所有明日称贺,乞更详酌指挥。臣受恩至深,不敢不尽,出位妄言,罪当万死。取进止。

  【因擒鬼章论西羌夏人事宜札子】

  元祐二年九月八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札子奏。臣窃见近者熙河路奏生擒鬼章,百官称贺,中外同庆。臣愚无知,窃谓安危之机,正在今日。

  若应之有道,处之有术,则安边息民,必自是始。不然,将骄卒惰,以胜为灾,亦不足怪。故臣区区欲先陈前后致寇之由,次论当今待敌之要,虽狂愚无取,亦臣子之常分。

  昔先帝用兵累年,虽中国靡弊,然夏人困折,亦几于亡。横山之地,沿边七八百里中,不敢耕者至二百余里。岁赐既罢,和市亦绝,虏中匹帛至五十余千,其余老弱转徙,牛羊堕坏,所失盖不可胜数。饥羸之余,乃始款塞。当时执政大臣谋之不深,因中国厌兵,遂纳其使。每一使至,赐予、贸易无虑得绢五万余匹,归鬻之,其直匹五六千,民大悦。一使所获,率不下二十万缗,使五六至,而累年所罢岁赐,可以坐复。既使虏因吾资以德其民,且饱而思奋,又使其窥我厌兵欲和之意,以为欲战欲和,权皆在我,以故轻犯边陲,利则进,否则复求和,无不可者。若当时大臣因虏之请,受其词不纳其使,且诏边臣与之往返商议,所获新疆,取舍在我,俟其词意屈服,约束坚明,然后纳之,则虏虽背恩反覆,亦不至如今日之速也。虏虽有易我意,然不得西蕃解仇结好,亦未敢动。夫阿里骨,董毡之贼臣也。挟契丹公主以弑其君之二妻。董毡死,匿丧不发,逾年众定,乃诈称嗣子,伪书鬼章温溪心等名以请于朝。当时执政,若且令边臣审问鬼章等以阿里骨当立不当立,若朝廷从汝请,遂授节钺,阿里骨真汝主矣,汝能臣之如董毡乎?若此等无词,则是诸羌心服,既立之后,必能统一都部,吾又何求?若其不服,则衅端自彼,爵命未下,曲不在吾。彼既一国三公,则吾分其恩礼,各以一近上使额命之,鬼章等各得所欲,宜亦无患。当时执政不深虑此,专以省事为安,因其妄请,便授节钺,阿里骨自知不当立,而忧鬼章之讨也,故欲借力于西夏以自重,于是始有解仇结好之谋。而鬼章亦不平朝廷之以贼臣君我也,故怒而盗边。夏人知诸羌之叛也,故起而和之。此臣所谓前后致寇之由,明主不可以不知者也。虽既往不咎,然可以为方来之鉴。

  元昊本怀大志,长于用兵;亮祚天付凶狂,轻用其众,故其为边患皆历年而后定。今梁氏专国,素与人多不协,方内自相图,其能以创残呻吟之余,久与中国敌乎?料其奸谋,盖非元昊、亮祚之比矣。意谓二圣在位,恭默守成,仁恕之心,著于远迩,必无用武之意,可肆无厌之求。兰、会诸城,鄜、延五寨,好请不获,势胁必从。猖狂之后,求无不获,计不过此耳。今者切闻朝廷降诏诸路,敕励战守,深是逆顺曲直之理,此固当今之急务,而诏书之中,亦许夏人之自新。

  臣切以谓开之太易,纳之太速,曾未一战,而厌兵欲和之意已见乎外,此复蹈前日之失矣。臣甚惜之。今既闻鬼章之捷,或渐有款塞之谋,必将为恭狠相半之词,而继之以无厌之请。若朝廷复纳其使,则是欲战欲和,权皆在虏,有求必获,不获必叛,虽偷一时之安,必起无穷之衅。故臣愿明主断之于中,深诏大臣,密敕诸将,若夏人款塞,当受其词而却其使,然后明敕边臣,以夏人受恩不赀,无故犯顺,今虽款塞,反覆难保。若实改心向化,当且与边臣商议,苟词意未甚屈服,约束未甚坚明,则且却之,以示吾虽不逆其善意,亦不汲汲求和也。彼若心服而来,吾虽未纳其使,必不于往返商议之间,遽复盗边。若非心服,则吾虽荡然开怀,待之如旧,能必其不叛乎?今岁泾原之入,岂吾待之不至耶?但使吾兵练士饱,斥候精明,虏无大获,不过数年,必自折困,今虽小劳,后必坚定,此臣所谓当今待敌之要,亦明主不可以不知者也。

  今朝廷意在息民,不惮屈己,而臣献言,乃欲艰难其请,不急于和,似与圣意异者。然古之圣贤欲行其意,必有以曲成之,未尝直情而径行也。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取之,必固予之。夫直情而径行,未有获其意者也。若权其利害,究其所至,则臣之愚计,于安边息民,必久而固,与圣意初无小异。然臣窃度朝廷之间,似欲以畏事为无事者,臣窃以为过矣。夫为国不可以生事,亦不可以畏事。畏事之弊,与生事均。譬如无病而服药,与有病而不服药,皆可以杀人。夫生事者,无病而服药也。畏事者,有病而不服药也。乃者阿里骨之请,人人知其不当予,而朝廷予之,以求无事,然事之起,乃至于此,不几于有病而不服药乎?

  今又欲遽纳夏人之使,则是病未除而药先止,其与几何?臣于侍从之中,受恩至深,其于委曲保全与众独异,故敢出位先事而言,不胜恐悚待罪之至。取进止。

  【乞诏边吏无进取及论鬼章事宜札子】

  元祐二年九月二十七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札子奏。臣闻善用兵者,先服其心,次屈其力,则兵易解而功易成。若不服其心,惟力是恃,则战胜而寇愈深,况不胜乎?功成而兵不解,况不成乎?

  顷者西方用兵累年,先帝之意,本在吊伐,而贪功生事之臣,惟务杀人争地,得尺寸之土,不问利害,先筑城堡,置州县,使西夷憎畏中国,以谓朝廷专欲得地,非尽灭我族类不止,是以并力致死,莫有服者。今虽朝廷好生恶杀,不务远略,而此心未信,憎畏未衰,心既不服,惟有斗力,力屈情见,胜负未可知也。

  今日新获鬼章,威震戎狄,边臣贾勇,争欲立功,以为河南之地,指顾可得。正使得之,不免筑城堡,屯兵置吏,积粟而守之,则中国何时息肩乎?乃者王韶取熙河,全师独克,使韶有远虑,诛其叛者,易以忠顺,即用其豪酋而已,则今复何事?其所以兵连祸结,罢弊中国者,以郡县其地故也。往者既不可悔,而来者又不以为戒,今又欲取讲主城,曰:“此要害地,不可不取。”方唐盛时,安西都护去长安万里,若论要害,自此以西无不可取者。使诸羌知中国有进取不已之意,则寇愈深而兵不解,其祸岂可量哉!臣愿陛下深诏边吏,叛则讨之,服则安之,自今已往,无取尺寸之地,无焚庐舍,无杀老弱,如此期年,诸羌可传檄而定。然朝廷至意,亦自难喻,将帅未必从也。虽日行文书,终恐无益。宜驿召陕西转运使一员赴阙,面敕戒之,使归以喻将帅,而察其不如诏者。

  臣又窃闻朝论谓鬼章犯顺,罪当诛死。然譬之鸟兽,不足深责,其子孙部族,犹足以陆梁于边。全其首领,以累其心,以为重质,庶获其用,此实当今之良策。

  然臣窃料鬼章凶豪素贵,老病垂死,必不能甘于困辱,为久生之计。自知生存终不得归,徒使其臣子首鼠顾忌,不敢复仇,必将不食求死,以发其众之怒。就使不然,老病愁愤,自非久生之道。鬼章若死,则其臣子专意复仇,必与阿里骨合,而北交于夏人,此正胡越同舟遇风之势,其交必坚。而温溪心介于阿里骨、夏人之间,地狭力弱,其势必危。若见并而吾不能救,使二寇合三面以窥熙河,则其患未可以一二数也。如臣愚计,可诏边臣与鬼章约,若能使其部族讨阿里骨而纳赵纯忠者,当放汝生还,质之天地,示以必信。鬼章若从,则稍富贵之,使招其信臣而喻至意焉。鬼章既有生还之望,不为求死之计,其众必从。以鬼章之众与温溪心合而讨阿里骨,其势必克。既克而纳纯忠,虽放还鬼章,可以无患,此必然之势也。西羌本与夏人世仇,而鬼章本与阿里骨不协。若许以生还,其众必相攻,纵未能诛阿里骨,亦足以使二盗相疑而不合也。昔太史慈与孙策战,几杀策,策后得慈,释不诛,放还豫章,卒立奇功。李愬得吴元济将李祐,解缚用之,与同卧起,卒擒元济。非豪杰名将不能行此度外事也。议者或谓鬼章之获,兼用近界酋豪力战而得之,仇怨已深,若放生还,此等必无全理。臣以谓不然,若鬼章死于中国,其众仇此等必深。若其生还,其仇之亦浅。此等依中国为援,足以自全。自古西羌之患,惟恐解仇结盟。若所在为仇敌,正中国之利,无可疑者。臣出位言事,不胜恐悚待罪之至。取进止。

  【乞约鬼章讨阿里骨札子】

  元祐二年十月七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札子奏。臣近者窃见刘舜卿贺表,具言阿里骨罪状,又窃闻舜卿乞削阿里骨官爵,续又闻阿里骨上章请命,议者或欲许其自新。以臣愚虑,二者之说,皆未为得。何者?阿里骨凶狡反覆,必无革面洗心之理。今闻其女已嫁梁乞逋之子,度其久远,必须协力致死,共为边患。今来上章请命,盖是部族新破,众叛亲离,恐吾乘胜致讨,力未能支,故匿情忍诟,以就大事。若得休息数年,蓄力养锐,假吾爵命,以威胁诸羌,诛不附己者。羽翼既成,西北相应,必为中原之忧,非独一方之病也。且夏贼逆天犯顺,本因轻料朝廷,以为必不能讨己。今若便从阿里骨之请,则其所料,良不为过。西蕃小丑,朝为叛逆,暮许通和,则夏国之请,理无不许。二寇滔天自若,欲战欲和,无不可者,则西方之忧,无时而止矣。然遂欲从舜卿之请,削夺官爵,即须发兵深入致讨,彼新丧大首领,举国戒惧,我师深入,苟无它奇,恐难以得志。臣愚以谓当使边将发厚币,遣辩士,以离其腹心,坏其羽翼。今闻温溪心等诸族已为所质,势未能动,而心侔敛毡在其肘腋,迹同而心异。若用臣前计,使边臣与鬼章约,若能使其部族与温溪心、敛毡等合而讨阿里骨,纳赵纯忠,即许以生还,此政所谓以夷狄攻夷狄,计无出此者。若朝廷便许阿里骨通和,即须推示赤心,待之如旧,不可复用计谋以图此贼,数年之后,必自飞扬,此所谓养虎自遗患者也。故臣愿朝廷既不纳其通和之请,又不削夺其官爵,存而勿论,置之度外,阴使边臣以计图之,似为得策。臣屡渎天听,罪当诛死。取进止。

  【参定叶祖洽廷试策状二首】

  元祐二年十月二十一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同苏辙、刘攽状奏。准元祐二年十月十一日尚书省札子节文:“臣寮上言,近闻兵部郎中叶祖洽改礼部郎中,给事中赵君锡封驳以为不当,兼论祖洽廷试对策,有讪及宗庙之语。臣愚今详君锡所驳,极未为允。臣取祖洽印本试策寻究,即无讥讪之言,不知君锡何以见其讥讪也。伏望陛下令君锡条具祖洽讥讪之言,下近臣参定,以明枉直,庶使策试之士,谋议之臣,悉心不回,毋悼后害。三省同奉圣旨,令翰林学士、中书舍人、谏议大夫同共参定闻奏者。”右臣等窃谓先帝亲策贡士,本欲人人尽言,无所回忌。士之论事,必欲究极始末,其语或及祖宗,事有是非,义难隐讳,但当考其所言当否,以为进退,不可一一指为谤讪。取到叶祖洽所试策卷子看详,其略云:“祖宗以来至于今,纪纲法度,苟简因循而不举者,诚不为少。”又云:“与忠智豪杰之臣合谋,而鼎新之。”臣等以谓祖宗拨乱反正,承平百年,纪纲法度,最为明备,纵使时异事变,理合小有损益,亦不当谓之因循苟简,便欲朝廷与大臣合谋而鼎新之。详此,显是祖洽学术浅暗,议论乖缪,若谓之讥讪宗庙,则亦不可。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臣等准朝旨,与谏议大夫同共参定闻奏,今据左谏议大夫孔文仲牒,已别状奏陈,更不连书。

  又贴黄。叶祖洽及第日,臣轼系编排官。曾奏乞行黜落。今已具事实,别状奏闻去讫。

  【又】

  元祐二年十月二十二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状奏。右臣近奉圣旨,参定叶祖洽所试策。臣已与刘攽等定夺奏闻去讫。臣今看详元降臣寮上言有云:“凡在朝廷大臣,率多当时考试之官。信有此语,安敢擢在第一。”臣等今来定夺得叶祖洽显是学术浅暗,议论乖谬。缘祖洽及第时,臣系编排官,据初考官吕惠卿等定祖洽为第三等中,合在甲科,覆考官宋敏求等定祖洽为第五等中,合是黜落。臣曾具事由闻奏,乞行黜落。兼据祖洽元试策卷子云“祖宗以来至于今,纪纲法度因循苟简而不举者,诚为不少”。今来祖洽上章自辩,却减落上件言语,只云“祖宗已来至于今,纪纲制度,比之前古,亦有因循未举之处”。

  显见祖洽心知“苟简”之语为不可,故行减落。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大雪乞省试展限兼乞御试不分初覆考札子】

  元祐三年正月□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札子奏。臣窃见近者大雪方数千里,道路艰塞,四方举人赴省试者,三分中未有二分到阙。朝廷虽议展限,然迫于三月放榜,所展日数不多,至时,若隔下三五百人赴试不及,即恐孤寒举人,转见失所,亦非朝廷急才喜士之意。欲乞自今日已往,更展半月,方始差官,仍令礼部疾速雕印,出榜晓示旁近州郡,但未试以前到者,并许投保引试。若虑放榜迟延,恐趁三月内不及,即乞省试添差小试官十人,却促限五七日出榜。臣又窃见自来御试差官,分为初考、覆考、编排、详定四处,日限既迫,考官又少,以此多不暇精详。又缘初、覆考官,不敢候卷子齐足,方定等第,只是逐旋据誊录所关到卷子三十五十卷,便定等第,以此前后不相照,所定高下,或寄于幸与不幸,深为不便。不若只依南省条式,聚众考官为一处,通用日限,候卷子齐足,众人共定其等第,不惟精详寡失,又御试放榜,亦可以速了。臣窃意祖宗之法,所以分考官为四处者,盖是当时未有封弥誊录,故须分别以防弊幸。

  今来既有封弥誊录,纵欲循私,其势无由。若只依南省条格,委无妨碍,乞赐详酌指挥。取进止。

  【大雪论差役不便札子】

  元祐三年二月九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札子奏。臣伏见陛下发德音,下明诏,以大雪过常,暖气不敷,农夫失业,商旅不行,引咎在躬。涣汗之泽,覃及方外,而诏下之夕,雪作不已。臣备位近侍,诚窃感愤,废食而叹。

  退伏思念陛下即位以来,发政施仁,无一不合人心顺天意者,当获丰年刑措之报,凤凰景星之瑞,而水旱作沴,常寒为罚,殆无虚日,此岂理之当然者哉!臣诚愚蠢,不识忌讳,试论其近似者,而陛下择焉。臣闻差役之法,天下以为未便,独台谏官数人者主其议,以为不可改,磨砺四顾,以待言者,故人畏之而不敢发耳。

  近闻疏远小臣张行者力言其弊,而谏官韩川深诋之,至欲重行编窜。此等亦无他意。方司马光在时,则欲希合光意,及其既没,则妄意陛下以为主光之言。殊不知光至诚尽公,本不求人希合,而陛下虚心无我,亦岂有所主哉?使光无恙至今,见其法稍弊,则更之久矣。臣每见吕公著、安焘、吕大防、范纯仁,皆言差役不便,但为已行之令,不欲轻变,兼恐台谏纷争,卒难调和。愿陛下问公著等,令指陈差雇二法各有若干利害,昔日雇役,中等人户岁出钱几何,今者差役,岁费钱几何,及几年一次差役,皆可以折长补短,约见其数,以此计算,利害灼然。

  而况农民在官,贪吏狡胥,百端蚕食,比之雇人,苦乐十倍。又五路百姓,例皆朴拙,差充手分须至转雇惯习人,尤为患苦,其费不赀,民穷无告,监司守令观望不言。若非此一事,则何以感伤阴阳之和,至于如此?虽责躬肆眚,彻膳祷祠,而此事不变,终恐无益。今侍从之中,受恩至深,无如小臣,臣而不言,谁当言者?然臣前岁因详定役法,与台谏异论,遂为其徒所疾,屡遭口语。今来所言,若不合圣意,即乞便行责降,以戒妄言。若万一稍有可采,即乞留中,只作圣意行下。庶几上答天戒,下全小臣。不胜恐慄待罪之至。取进止。

  【贡院札子四首·奏巡铺郑永崇举觉不当乞差晓事使臣交替】

  元祐三年二月□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同孙觉、孔文仲札子奏。贡院今月三日,据巡铺官郑永崇领押到进士王太初、王博雅,称是传义。问得举人,各称被巡铺官诬执。寻令巡铺官宣德郎王厚将逐人卷子与众官点对,得逐人试卷内有一十九字同,即不成片段。本院检准条贯,惟经学不许传义,口授者同,至于进士,须是怀挟代笔,方令扶出。今来逐人试卷,点对得只有一十九字偶同,别无违碍,显是巡铺官郑永崇举觉不当。兼两日内巡铺内臣屡将暧昧单词,令本院扶出举人,本院未敢施行。见奏取旨,及有巡铺所手分杨观作过,本院依法区分。其巡铺内臣并来帘前告属,坚要放免,本院亦不敢依随,以此挟恨罗织举人,必欲求胜。今来进士尚有两甲,诸利尚有一十五场,未曾引试。若信令巡铺官内臣挟情罗织,即举人无由存济。欲望圣慈速赐指挥,或且勾回石君召、郑永崇两人,却差晓事使臣交替,所贵不致非理生事。取进止。

  【贡院札子四首·奏劾巡铺内臣陈慥】

  元祐三年二月□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同孙觉、孔文仲札子奏。贡院今月三日,据巡铺官捉到怀挟进士共三人,依条扶出,逐次巡铺官并令兵士高声唱叫。至今月十一日扶出进士蒋立时,约有兵士三五十人齐声大叫。在院官吏公人,无不惊骇,在场举人,亦皆恐悚不安。寻取到虎翼节级李及等状,称是巡铺内臣陈慥指挥,令众人唱叫。窃详朝廷取士之法,动以礼义举人,怀挟自有条法,而内臣陈慥乃敢号令众卒,齐声唱叫,务欲摧辱举人,以立威势,伤动士心,损坏国体,本院无由指约。伏望圣慈特赐行遣。取进止。

  【贡院札子四首·申明举人卢君修王灿等】

  元祐三年二月□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同孙觉、孔文仲札子奏。贡院今月三日,据巡铺官押领到进士卢君修、王灿,称是传义。却问得举人,称是卢君修来就王灿问道,不知耿邓之洪烈,为复是“洪烈”,为复是“洪勋”?其王灿别无应对。当院看详,若将问字便作传义,未为允当。已一面且令逐人就试,乞早降指挥,合与不合,一例考校。取进止。

  【贡院札子四首·论特奏名】

  元祐三年二月二十九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同孙觉、孔文仲札子奏。

  臣等伏见从来天下之患,无过官冗,人人能言其弊,而不能去其害。惟往年韩琦、富弼等,独能裁减任子及展年磨勘,发议之初,士大夫相顾,莫敢以身当之者,以为必致谤议,而琦等不顾,既立成法,天下肃然,无一人非之者。何则?私欲不可以胜公议故也。流弊之极,至于今日,一官之阙,率四五人守之,争夺纷纭,廉耻道尽。中材小官,阙远食贫,到官之后,求取渔利,靡所不为,而民病矣。

  今日之弊,譬如羸病之人,负千钧之重,纵未能分减,岂忍更添?臣等自入贡院,四方免解举人投状称,今来是龙飞榜,乞为敷奏法外推恩者,不可胜数。臣等一切不行,兼不注,有经朝省下状蒙送下本院,亦只是坐条告示。近准圣旨,依逐举体例,下第举人,各以举数特奏名,已约计四百五十人。今日又准尚书省札子取前来圣旨,特奏名外各递减一举人数,若依此数,则又添数百人。虽未知朝廷作何行遣,不当先事建言,但恐朝命已行,即论奏不及。臣等伏见恩榜得官之人,布在州县,例皆垂老,别无进望,惟务黩货以为归计,贪冒不职,十人而九。朝廷所放恩榜几千人矣,何曾见一人能自奋励有闻于时?而残民败官者不可胜数。

  以此谓其无益有损,不言可知。今之议者不过谓即位之初,宜广恩泽。苟以悦此侥幸无厌数百人者,而不知吏部以有限之官,待无穷之吏;户部以有限之财,禄无用之人,而所至州县,举罹其害。乃即位之初,有此过举,谓之恩泽,非臣所识也。伏乞断自圣意,明敕大臣,特奏名举人,只依近日圣旨指挥,仍诏殿试考官精加考校,量取一二十人,委有学问,词理优长者,即许出官,其余皆补文学、长史之类,不理选限,免使积弊之极,增重不已。臣等非不知言出怨生,既忝近臣,理难缄默。取进止。

  贴黄。臣觉见备员吏部,亲见其害,阙每一出,争者至一二十人,虽川、广、福建烟瘴之地,不问日月远近,惟欲争先注授。臣窃怪之,阴以访问。以为授官之后,即请雇钱,多者至五七十千,又既授远阙,许先借料钱,远者许借三月,又得四十余千。以贪婪无知之人,又以衰老到官之后,望其持廉奉法,尽公治民,不可得也。

  【省试放榜后札子三首·乞裁减巡铺兵士重赏】

  元祐三年三月□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同孙觉札子奏。臣等近奉敕权知贡举,窃谓朝廷待士之意,本于礼义而辅以文法,虽有怀挟、传义之禁,然事皆付之主司,终不以此多辱士类,亏损国体。近年缘练亨父为试官,非理凌忽举人,遂致喧竞,因此多差巡铺兵士,南省至一百人,诃察严细,如防盗贼。而恩赏至重,官员使臣,减年磨勘,指射差遣诸色人,支钱多至六百贯。若非理罗织,却无指定深重刑名。缘此小人贪功,希赏搜探,怀袖众证,以成其罪,其间不免冤滥。近者内臣石君召、郑永崇、陈慥非理搜捕,臣等已具论奏,寻蒙朝廷取问行遣讫。欲乞下有司立法裁减重赏及减定巡铺兵士人数,如非理罗织举人,即重行责罚,以称朝廷待士之意。取进止。

  【省试放榜后札子三首·乞不分经取士】

  元祐三年三月□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同孙觉札子奏。臣等近奉敕权知贡举,窃见自来条贯分经取士,既于逐经中纽定分数取人,或一经中合格者少,即取词理浅谬卷子,以足其数。如合格者多,则虽优长亦须落下,显是弊法。

  将来兼用诗赋,不专经义。欲乞今后更不分经,专以工拙为去取。取进止。

  【省试放榜后札子三首·乞不分差经义诗赋试官】

  元祐三年三月□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同孙觉札子奏。臣等近奏,为将来科场既复诗赋,乞更不分经取人,已奉圣旨依奏。今来却见礼部新立条贯,将来科场如差试官三员者,以二员经义,一员词赋,两员者各差一员。臣等窃谓,既复诗赋与经义策论通考,举人尚不分经,而试官乃分而为二,甚无谓也。凡差试官,务在有词学者而已。若得其人,则治《易》及第不害其能问《春秋》经义,入官不害其能考诗赋。若不得人,虽用本科,不免乖错。须自声律变为经义,则诗赋之士,便充试官,何曾别求经义及第之人然后取士?若必用本科各考所试,则经义、策论、诗、赋四场,文理不同,亦须各差试官一人而后可。此本议者私忧过计,而有司不察,便为创立此条,使一试院中有两头项试官,自有科场以来,无此故事。自来试官,患在争竞不一,又分为两党。试经义者主虚浮之文,考诗赋者主声病之学。纷纭争竞,理在不疑,举人闻之,必兴词讼,为害如此,了无所益。今来朝廷既复诗赋,又立此条,深恐天下监司,妄意朝廷必欲用诗赋之人为试官,不问有无词学,一例差充。其间久离科场之人,或已废学,若用虚名差使,显不如经义及第有文之人。人之有材,何施不可?经义、诗赋等是文词,而议者便谓治经之人,不可使考诗赋,何其待天下士大夫之薄也?欲乞特赐指挥,今后差试官不拘曾应经义、诗赋举者,专务选择有词学人充,其礼部近日所立条贯,更不施行。取进止。

  【御试札子二首·奏乞御试放榜馆职皆侍殿上】

  元祐三年三月□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同孙觉札子奏。臣等近奉敕权知贡举,窃见自来御试放榜日,馆职皆在殿上祗候,乃是祖宗旧法,以彰王国多士之美。熙宁中,因阖门偶失检举,不令上殿,自此遂为定制。欲乞检会治平以前故事施行。取进止。

  【御试札子二首·放榜后论贡举合行事件】

  元祐三年三月□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札子奏。臣近领贡举,侍立殿上,祗候放榜,伏见举人程试,有犯皇帝旧名者。有旨特许依本等赐第。又有犯真宗旧名者,执政亦乞依例收录,而陛下亲发德音,以谓此人犯祖宗庙讳,不可不降等。已而又有犯僖宗庙讳者,有旨押出。在廷之人,无不稽首欣服,臣与同列退相告语,非独以见圣人卑躬尊祖之意,亦足以知陛下严于取士之法,不好小惠以求虚名。臣备位禁近,固当推广圣意,将顺其美而补其所未备,谨具贡举合行事件,画一如左。

  一、伏见祖宗旧制,过省举人,一经殿试,黜落不少,既以慎重取人,又以见名器威福,专在人主。至嘉祐中,始尽赐出身,然犹不取杂犯。而近岁流弊之极,杂犯亦或收录,遂使过省举人便同及第,纵使纰缪,亦玷科举,恩泽既滥,名器自轻,非祖宗本意也。自来过省举人,限年累举,积日持久,方该特奏名恩。

  今来一次过省殿试不合格,当年便得进士出身,此何义也?伏乞下省司立法,将来殿试,除放合格人外,其余并皆黜落,或乞以分数立额取人,所贵上无姑息之政,下绝侥幸之心。如闻已有去取二分指挥,然有法不行,与无法同。如已有法,即乞申明,仍告喻天下,将来殿试依法去取。

  一、自来释褐举人,惟南省榜首或本场第一人唱名近下者,或有旨升一甲。

  然皆出自圣意,初无著令。今者南省十人已上,及别试第一人,国学开封解元,武举第一人,经明行修举人,与凡该特奏名人正及第者,皆著令升一甲。纷然并进,士不复以升甲为荣,而法在有司,恩不归于人主,甚无谓也。窃谓累奏举名,已是滥恩,而经明行修,尤是弊法。其间权势请托,无所不有,侵夺解额,崇奖虚名,有何功能,复令升甲!人主所以砺世磨钝,正在科举等级升降荣辱之间,今乃轻以与人,不复爱惜,臣所未喻。伏望圣慈更与大臣详议前件,著令乞赐刊削,今后殿试唱名,除南省逐场第一人临时取旨外,其余更不升甲。所贵进退之权,专在人主。其经明行修一科,亦乞详议,早行废罢。

  一、臣近在贡院,与孙觉、孔文仲同入札子,论特奏名人恩泽太滥,未蒙施行。伏乞检会前奏,降付有司,详议裁减。仍乞立法应特奏名人授文学、长史之类,今后南郊赦书,更不许召保出官。

  一、伏见近日礼部立法,今后科场差试官三人者,一人诗赋,二人经义。差两人者,诗赋、经义各一人。臣谓此法不可施行。凡差试官,务在选择能文之士,若得其人,则治《易》及第不害其能问《春秋》经义,入官不害其能考诗赋。若不得人,纵用本科,不免错缪。须自声律变为经义,则诗赋之士便充试官,何曾别求经义及第之人然后取士?若必用本科各考所试,则经义、诗、赋、策论四场,文理不同,亦须各差试官一人而后可。此本言者私忧过计,而有司不察,便为生出此条。自有科场以来,无此故事。今后每一试院,分两头项试官,问经义者则主虚浮之文,考诗赋者则贵声病之学,纷纭争竞,理在不疑。自此科场日有词讼,为害不小,了无所益。今来朝廷既复诗赋,又立此条,深恐天下监司,妄意朝廷必欲用作诗赋之人为试官,不问有无词学,一例差充。其间久离场屋之人,或已废学,若用虚名差使,显不如经义及第有文之人。欲乞特赐指挥,今后差使官,不拘经义、诗赋,专务选择有才学之人,其礼部近日所立条贯,更不施行。

  右取进止。

  【乞罢学士除闲慢差遣札子】

  元祐三年三月□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札子奏。臣近因宣召,面奉圣旨:“何故屡入文字乞郡?”臣具以疾病之状对。又蒙宣谕:“岂以台谏有言故耶?兄弟孤立,自来进用,皆是皇帝与太皇太后主张,不因他人。今来但安心,勿恤人言,不用更入文字求去。”臣退伏思念,顷自登州召还,至备员中书舍人以前,初无人言。只从参议役法,及蒙擢为学士后,便为朱光庭、王岩叟、贾易、韩川、赵挺之等攻击不已,以至罗织语言,巧加酝酿,谓之诽谤。未入试院,先言任意取人,虽蒙圣主知臣无罪,然臣窃自惟,盖缘臣赋性刚拙,议论不随,而宠禄过分,地势侵迫,故致纷纭,亦理之当然也。臣只欲坚乞一郡,则是孤负圣知,上违恩旨;欲默而不乞,则是与台谏为敌,不避其锋,势必不安。伏念臣多难早衰,无心进取,得归丘壑以养余年,其甘如荠。今既未许请郡,臣亦不敢远去左右,只乞解罢学士,除臣一京师闲慢差遣,如秘书监、国子祭酒之类,或乞只经筵供职,庶免众人侧目,可以少安。取进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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