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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节先生伊川击壤集后序


  圣人不作,而士溺于成俗,忽不自知,日入于卑。近有能奋然拔起,追古人于数千百年之上,独与之为徒者,《传》所谓豪杰之士,康节先生是已。先生之学以先天地为宗,以皇极经世为业,掲而为图,萃而成书。其论世尚友,乃直以尧舜之事而为之师。其发为文章者,盖特先生之遗余。至其形于咏歌声而成诗者,则又其文章之余。皆德人之言郁于中而著于外,故其所摭者近而所托者远,为体小而推类大。其始感发于性情之间,乃若自幸生天下无事,饥而食寒而衣,不知帝力之何有于我,陶然有以自乐,而其极乃蕲于身尧舜之民,而寄意于唐虞之际。此先生所以自名其集曰《击壤》也。

  余尝读阮籍、陶潜诗,爱其平昜浑厚气全而致远。二人之学固非先生比,然皆志趣高邈,不为时俗所汩没,事物所侵乱。其胸中所守者完且固,则其为诗不烦于绳削而自工,又况于正声大雅之什不为陶、阮者乎。先生其状,退然其气和,与人不为崖异。初若可亲,既而莫不起敬,终以屈服。岂所谓德全之人哉!其诗如璞玉,如良金,温粹精明而不见其廉隅,锋颖如其为人,浑浑浩浩,简易较直,薰然太和不名一体,足以想见乎尧舜之时。其行已立言,若使遭遇其时,摅发其蕴,则虽致其君为尧舜,疑不难而道不小行,人不易知。故荜门环堵,卒老于伊洛之间,而行谊信天下,名声动京师。朝廷始以为试将作监主簿,既又为颍州团练推官,而以疾辞不起。已而道益尊称益显,贤士大夫徃来过洛者,必造其庐,居守河南尹而下,莫不亲礼之,愿见其颜色,聆其语言,四方英才好学之士,皆愿质疑请益而受业焉。其殁也,守臣以为言,诏赠秘书省著作郎,加赙粟帛。久之,韩献肃公守洛,又为之请谥于朝,奏下太常赐谥康节。盖自本朝有天下百四十年间,隐逸处士名行始卒完具无玷缺,而朝廷旌命及存殁赙恤赠谥无一或阙,愈久而愈光者,先生一人而已。

  恕尝从先生学,而奉亲从仕南北,未之卒业。然于讲闻其文章,而次第其本末,则或能之。其子伯温裒类先生之诗凡若干篇,先生固尝自为序矣,又属恕以系其后,义可辞乎。

  元佑六年辛未夏六月甲子十有三日,原武邢恕序

  (109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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