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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应宫墓志铭


  明故整饬辽阳等处海防·监督朝鲜军务·山东按察司按察使·萧公墓志铭

  万历间,东师久不决,中外攘臂主战,以梗坏封议。而石司马所遣说士曰沈惟敬者,颇能得倭要领。我师老将骄,志不在战,阳欲杀惟敬以倾司马,而阴又欲委惟敬以弭倭。当是时,萧公以辽海道监军朝鲜,制府一见,即以惟敬属公。南原之役,我师大衄,总兵麻贵谋弃师走鸭绿。公单骑赴王京,趣惟敬诒书退倭。而制府乃以大捷闻。公再三力争,谓倭之退以惟敬手书,青山、稷山不交一矢。若诡词奏报,功罪错迕,不惟欺罔朝廷,抑且贻笑外国。制府自此大恨公矣。先是惟敬已奉旨逮解,及王京解严,公即系惟敬抵辽阳,制府欲以稽留钦犯罪公,至是口噤不能发。而兵垣承制府指,飞章上闻,遂并征公下狱论戍。嗟乎!惟敬法在必死,倭不退固死,倭退亦死,倭退而人知其出于惟敬,尤速死也。公督惟敬退倭,熟知弭倭情事,而又与力争奏报,彼不螫公,将安归乎?当制府属惟敬时,公固已入其彀中矣。南原之事,公即嘿不发一词,彼其能舍我乎?公志在徇国,义不旋踵。解王京之危急,争南原之功罪,功高不赏,而蜚祸从之。公之自为谋则失矣,其于谋国,不可谓不忠也。公去,东事益坏。赞画丁君应泰上书列其状,并极讼公冤,丁亦坐免官。居久之,奉恩诏自岭南赦还,居家十余年乃卒。

  呜呼!公弱冠负膂力,盗五十余人夜劫公父,公独身奋挺与斗。盗舍父。父遁去,身被创十余,瘢痕如刻画。举进士,繇刑部郎考满,出守东昌,亲擒剧贼,散其党数千人。备兵潼关、固原、临洮,所至有声迹。其在临洮,火落赤万众寇边,盛暑擐甲,张疑设伏,虏望风引去,海内皆以边才目公。及东事孔棘,开设辽海道,司马深倚办公。公亦思一有所奋成功名,而竟以此败。当公受事时,封事已坏,司马为举朝射的,人皆缩颈却避。公勇于为国,不顾利害,触冒坎窞,望尘受诬,虽与司马共填牢户,固甘之也。此岂可使庸人小夫、容头过身者,评议其短长哉?公修髯伟干,弯弓跃马,意气蜂涌。归田以后,帘阁据几,奕棋穷日夜,漠然若无所事者。

  起自田家,与夫人对啖粗粝,或讥其俭啬。一旦相择形胜,建浮屠于巽地,挥斥数千金,如弃涕唾,以此知公真奇伟变化不测人也。

  公讳应宫,字某,世为苏州之常熟人。举万历甲戌科进士,卒于万历辛亥八月廿八日,年七十有三。娶庞氏,封宜人,勤劳共俭,配君子,无违德,后公十三年年八十三而终。有子曰可继,先公二年卒。

  其孙廷举等卜以崇祯二年十月葬公于曹庄之新阡,以庞宜人祔焉。

  往余在长安与奇士冯仲缨、金相辈游,询问东征事,并公得罪状,与邸报所流传大异。已而遇丁赞画之子,出其父手书《东事始末》,首尾断烂,字画几不可辨,相与绎而存之。视两生之云,若合符节。比分纂《神宗实录》,欲以其书上史官,不果。今获志公之墓,谨撮其概而存之,亦以信余之志,他日有征于国故焉,其不独以悲公之遇而已。铭曰:

  东师迁延贻国耻,毁封饰战共谰抵。
  雄唱雌和惟一揆,阳战阴和庙堂指。
  将帅慑伏如浮蚁,公监九军杖尺棰。
  介马并日驰敌垒,辨士飞书射枉矢。
  倭人退舍鲜人敉,捷书露布乱朱紫。
  掩败攘功公所鄙,奋髯驳辨怒抵几。
  彼谗剜肉成疻痏,肤公弗奏谤盈匦。
  荷戈瘴乡魑魅喜,终然归耕牧羊豕。
  哀哉司马卒冤死,埋骨牢槛流妻子。
  国有实录寡惇史,捃拾朝报摭故纸。
  浮石沉木尽如此,枯竹腐骨谁能解?
  我镵公墓矫骳骫,信史可征百世俟,
  有如不然视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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