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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淳于荻闻言下拜道:“原来你老人家还是老世哥呢!小妹生不满十年,先父母相继伤亡。当初姊姊说我疯疯癫癫,除教我武艺外,什么话也不和我说,所以先父亲友知道的很少。姊姊记性极好,你不信少时她下来,就算年数隔太多了人不认得,名姓和事情必然知道。我看她肯出那么大的力,也许因为和你是世交的原故。先父那两匹马,一名千里雪,你是知道的了,另一匹叫火狮子,它一跑发了欢,头上那一团红毛根根竖起,有好几寸高,白中透红,和一团火相似,才起了这名字。

  如今老火狮子业已死了多年,那匹老千里雪自先父一死,安葬那天早碰死在墓前了。这一对老马原生有好几匹小马,虽然也比别的马强,终不及那一对老的。先父只留下一匹做种,养了好些年,先父母过去,它也快老了,始终没生过一匹小马,可是跑得还快。有一年春天,它忽然犯了脾气,见人就乱踢乱咬,喂的人不能近身,还踢伤了一个近邻。姊姊疑是马疯,见我因它伤了人,正拿鞭子毒打,强将我喝住,也没给它上鞍带,径自滑背硬骑上去将它降住,走向沙漠之中,想压它的性子。行经塔儿山,闻得远远一声从未听过的兽吼,那马忽然不要命的又嘶又跳起来。我姊姊气它不过,跳下来,也想将它系在树上再打一顿。谁知刚一系好,那马忽然驯善起来。姊姊因我头一次已打得够重,正要饶了它骑将回来,忽听深山中远远传来几声奇怪的兽啸。那马一听,倏地将头一昂便将嚼索挣断,放开四蹄,像箭一般窜山越涧,不要命往深山中奔去,姊姊那快脚程竟未追上,不一会便窜人谷中歧路不知去向。找到天黑没见马影,只得回来。

  隔了两三年,我姊姊早起闻得后圈马嘶之声。自从小千里雪走失,一直不曾养马,我姊姊奇怪,跑去一看,一匹白马和一只独角乌鳞的怪兽,似飞一般正往圈外冲去,圈中竹篱被冲破了好几丈。另外一匹极神骏的白马正在槽头旁草地上啃草,看见人来,也想跟踪前马怪兽逃跑,吃我姊姊拦住。一看那马牙口还小,生得与小千里雪一般无二,这才想起前马是小千里雪,赶去忙追时,已然跑没了影、这匹小马比小千里雪还要强得多,只初来性子太野,费了好些手脚才制服。不久我姊姊学成剑术,骑了这匹马,创了很大的名头。后因亲事得罪了仇家,听她恩师云谷上人之劝,避祸来到此地。这马算起来已是那匹千里雪的孙子了。

  去年在老周山主座上遇见一位博物的老前辈,说此马原是龙种,每二世才出一良驹,因为遗性,求偶有一定的年限,到时和疯了一般,谁也制不了它,除非马主人是有本领的,能将它制死,否则它发了春风,一天不往深山里去寻猛兽配对,便和疯了一般,不知要咬伤多少人畜呢!这才想起老千里雪一直到它的子孙,俱都藏有暗爪,一到跑时才伸张开来,上山下山多难走的路都不曾跌滑过,从来没给它们钉过马掌。这匹小千里雪的脚爪更长,藏在蹄里硬得和钢一样,连不跑时都可看出,还能在大雪上飞驰,四蹄不陷下去,原来还是虎种。爹爹那时娶了我先母,曾给她老人家也找上一匹。将来我姊姊嫁给小周山主,别的倒好,只我们这样的马却无寻处,不能像先父母并骑同出,照他平日对姊姊那般恭维,只好做个马夫了。”

  一言未了,便听屋外有人喝道:“丑丫头还要胡说些什么!少时我告诉你姊姊去!”

  金雷一听,正是那哑嗓子的人。淳于荻也笑骂道:“哑鬼没羞!偷听壁跟,我如不听出你们来到外屋,我还不那样说啦。快些滚进来吧!”

  金、刘二人正要迎出,帘掀处进来一个矮子和一个英姿勃勃的少年,连忙举手为礼。来人已自通名道:“在下陆萍,这位便是塔平湖白马山小山主周靖。老英雄与刘义上保了朱公子驾到荒村土窟,款待匆匆,失礼之处幸勿见怪。”

  金、刘二人自然极口逊谢。周、陆二人道了仰慕幸会之言,方行落座。淳于荻忍不住笑道:“陆老五,你是几时学的这些假套子?金、刘二位明日便是我们山中人了,自己一家,你自报名罢了,这般客套则甚?马大哥他们和我姊姊呢?外面天都明啦,怎还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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