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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想起了昔年心愿未了,本和两位同门至交约定,到处搜寻这般凶孽的下落,自是求之不得,一则我向不肯抢人善功,二则恶道只管骄狂,知我在此,难免又逃海外,无法搜寻,所以未在人前露面。虽不曾和你们相见,每日都在用心查探,料定今日恶道师徒必来,你师徒三人固然足能应付,到底事隔多年,许多难料,果然毒火厉害,来势尤为猛恶,我在救人时顺手连发两粒霹雳子,方将它炸成粉碎。如今恶道虽是全身披挂,情急拼命,这类凶孽最是卑鄙无耻,稍有机会仍是非逃不可。如我料得不差,底下的事由我代劳如何?”

  说时,铁笛子早看出那名叫黄莲的黄衣女子和贼党对立相持,先用暗器火器拼斗,黄莲只用双手和随手抓起的碎石树枝当作暗器朝前打去,掌风呼呼,刚劲无比,所发沙石枝叶碎木之类东西不大,随手就是一把,可是发将出去均比镖弩还要厉害。恶道虽未受伤,一身奇形怪状、五色辉煌的道装已被打得粉碎,有时吃恶道挡开,或是避过,大蓬打空的残枝碎叶、沙土石块打在旁边大树之上,十九深嵌入木,刀切也似钉将进去,打到地上便成蜂窝一般的小坑,内家功力与罡气之强实是高到极点。

  狄梅连将身边凶器发了五六件,都被黄莲破去,多半打成粉碎。黄莲虽然全神贯注敌人,目不旁瞬,神态尚还自然,动作也有快有慢,人却一步一步离开那堆乱石缓缓往前逼去。狄梅仍立原处,愤怒如狂,面容越发狞厉,不时偷窥这面四人神色,杨山人和药夫子问答的话语声不高,相隔也有好几丈,不知是否被其听去。眼看黄莲越逼越近,离开恶道也只六七尺光景,方想:“恶道固有情急拼命之势,黄莲身向前移,虽比那日苦沙弥走法快了不少,但是同一门路,恶道身边还有两件凶器不曾发完,不像是有逃走意思,莫非还有拿手不成?”

  心中盘算,因听杨山人说话,未免分了点神,听完前言,刚要开口,忽听一声怒吼,目光到处,敌我两条人影仿佛对面猛冲,还未看清,突又由合而分,一东一西,由旁边电也似急交错飞驰过去,双方身法之快简直少有,再看敌人业已逃走。

  原来恶道自从毒药火器一破,铁笛子被人救走,认出来了一个大对头,早知无幸,因料对方都是成名多年的能手,看神气不致两打一,先和黄莲恶斗,还想先杀敌人乘机逃走,后见敌人厉害,又施出独门身法,想用内家罡气连身扑来,对方独门罡气一经发动,多么厉害的凶器也是难当,何况旁边还立着三四个强敌,内中一个克星比对面敌人还要可怕,再不见机万无生路,于是打定逃走主意。表面假装情急拼命,暗中准备,看准黄莲引满待发之势,双方恰巧同时发动。狄梅好狡非常,知道这几个敌人全都对他留意,如往来路逃走十九无望。对方罡气那么厉害,一被罩住全身,暂时便不死伤也难施展,想好诡计,以进为退,随同前扑之势,将腰间火焰钩就势一抖,发出两弯绿莹莹的火焰,身子一矮,先照准敌人下三路剪到。黄莲不知是计,只当敌人妄想拼命,准备用毒火往下半身攻到,周身罡气业已发动,闪避无及,暗骂凶孽找死,百忙中也将身子微矮,双手同时往外一翻,呼的一股急风,连身和箭一般照准敌人平射过去,本意反伤敌人,不料狄梅早在暗中蓄好潜力,也是急上加快,就这千钧一发之际,随同双足一蹬之势,连身拔起,竟由黄莲头上一东一西对冲过去,跟着便是星丸跳掷,接连几个起落,人已到了林外东山崖腰之上。

  铁笛子见敌人动作如此神速,自己万迫不上,刚急得要喊,忽听笑说:“无妨,他逃不走。”

  侧听药夫子正招手把黄莲喊过,杨山人已不知去向。再看狄梅人比壁虎还快,转眼到了东峰危崖腰上,离顶不远,快要越过,崖腰下面忽又多了一人,定睛一看,正是杨山人,就这晃眼之间已快追上。等到狄梅越过峰崖,杨山人也追上峰顶,相继失踪,估计双方相隔不过十余丈,照那追法转眼便可追上,第一次见此奇迹,好生惊喜,便向药夫子师徒三人说明心意,意欲请往村中居住,至少也请少留数日,新春破五再走。

  药夫子笑说:“我们山野之人,清苦生活业已过惯,并非矫情,到了你们那里反觉拘束。这个还在其次,最重要是还有许多事情未完,难于分身。日前所杀那几个恶人,除两叛徒外,内中几个帮凶尚有不少余党,也须即早除去,免留后患。实不相瞒,当初开山教祖连山大师本意是想将那许多旁门异派收在一起,加以感化,因此本门法规甚严,人门也是最易。不料这班门人良莠不齐,终于发生许多变故,连山大师在月儿岛火化以前,曾经召集门下几个忠实方正的徒弟,当众示意,令其解散本教,无奈第二弟子执意不肯,结果只清理了几次门户,又留下一支宗派,重订教规之后比前更加严厉,异派中人全都怕苦怕难,尤其本教向以墨子为宗,专重舍身救人,自家刻苦,样样拘束,不是心志坚定决难忍受,又因前两代祖师遗命,说开山祖师便因广收并蓄,以为恶人一样可以感化教好,以致所收徒众大滥,几乎铸成大错,于是抱着宁缺勿滥之旨,不是其人,任他说得天花乱坠也是无用。为了取才太严,人数越来越少,本教也就衰落下来。

  “最后到我师弟羊良一代,先因家师墨沙老人去世前三日我因一言之失犯了教规,不应继为教主,事前我又发现石窟遗书,得知前两代祖师心意,不愿本教再传下去,便和师父同门密商,意欲照着遗书上之言结束本教,不再流传,以免将来为了处世偏激,再铸大错,或被好恶败类混将进来,仗着本门传授在外横行为恶,结果真正救到的人没有多少,好心变成恶行,稍有不当,害起人来便无止境,不料先恩师和羊师弟心有成见,不知人在深山之中,无论学得本领多大,极少与人相见,专一隐秘,先与大量苦难人民隔了一条极大鸿沟,如何能救他们?即使每年云游之时偶然帮了有限几个人的忙,这还要对方真到生死关头,对头厉害,无人能敌,才肯出手。这等作法,如何救得多人?

  “先师明知我所说有理,仍舍不得那一班徒子徒孙,更舍不得传了这多年的道统由此中断,我虽苦口劝说,竟不肯听,如非寻到遗书与我所说相同,上面并有门人犯了罪恶固应受教规的严罚,如其中途心志不投,或是看出本教不合之处,只不背师叛教,违背誓言,转为仇敌,平日再未犯什大过,也可向师长密禀,自请退出,以后对诸同门便成教外之交,非但双方没有敌意,如有善言良法向教主说出,还应按照情理虚心接受。先师见我入门多年,共只说过三日前一句错话,并无其他过失,又有遗书作证,一面误认我因不能继承教主心中不快,留在山中将来难免发生争执,一经脱离本门永无重返之理,连平日所收徒众也不能带走一个,这样可免后患,当时答应。第四日一早他老人家便照教规自断真气,以应昔年为了犯过期满自杀的前言。

  “羊师弟却是我的同门知己,照样对我恭敬,并还不放我走。后经再三力说,以我本心实是想多救人,见本门师徒行踪诡秘,多少年来并无多大作为,尤其号称救人济世。却不与大群苦难人民交往,与我当初入门之意相违。自从发现遗书,得知先后经过,越发醒悟,这才毅然请退,并无他意,此后将以行医为业,专救那些贫苦无告的病人,多少还可做一点事,留在山中彼此无益。走时又对他说,我们门下徒众照着旧规每人都有一样救人济世的技能,如不拿将出去,学它何用?师弟最好照我平日所说去做,专对门人言动力用心机只以刻苦呜高,想要保存本教,不由实际救人去下功夫,决非善策。再说对于门人过于严厉,在你以为可以考验他们心志,实则许多地方不近人情。真正善良而明道理的人十九难于忍受,而那好恶之徒正好乘机而入,先以小忠小信取得你的宠信,等把真传得去,虽不敢明目张胆为所欲为,背后也必做出许多恶事,甚而背师叛教,或者等你去世任意横行均所难免,务要三思,不可大意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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