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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第十六回 闲窥秘隐无意得仙兵 假作痴呆有心擒巨寇

  且说黑摩勒伏身暗处窥伺,见祖存周已被马玄子喊走,敌人退去,也栽了跟斗回来。知道花家来了能手,查洪与来客相识,尚须陪侍,此时不宜往见。正欲择一隐秘之地稍歇一会,候到查洪回屋再往相见。忽听苗氏弟兄命人传知,近崖守望速传信号,吩咐沿途卡子防守人等,如见敌人走过,只用号灯报信,不可拦阻,由他自去;并说敌人已然全走,今晚大约无事。除前后庭各处仍照前例轮值外,另派两拨巡逻已定。所有新派出的埋伏人等一齐撤退,各归安歇。

  黑摩勒暗忖:敌人只当来人已然走尽,正好窥探他的虚实。因对方能手甚众,好些俱精剑术,花家正门出入人多,不敢大意。乘人不觉,重又溜入后园。见各客舍中静悄悄的,好些俱已入睡。妖道未回,竹林楼厅正忙着装殓男女死尸。料定新来这三个上客必在隔壁正宅内款待。艺高人胆大,仗着旧游之地,便由房顶越过。

  查、苗诸人宴客之处,乃是花家里进的一个大偏院,一排五大间。院落甚是宽大,栽着一些梧桐芭蕉,还有一座假山,地甚幽静。本是花四姑燕居和自己人聚谈之所。查洪原因当晚三客虽也是道教门下,人却正派;后园住的全是一班盗党丐头和吕、郭二妖道,男女混杂,品行不端,难于合流。特意告知苗氏弟兄,把三客安置在此,和后园只有一墙之隔。

  黑摩勒才过墙便撞上,一点不曾费事。恰巧邻墙有株大梧桐树。天正刮风,月被云遮,大有欲雨之势。里面明灯辉煌,院中漆黑,南中地暖,梧桐渐黄,犹未凋落,树上枝叶又极浓密,隐身其间,室中人言动全可闻见,外面纵有声息,也为风声所乱,真是绝好藏伏之所,便由墙上悄悄援上树去,择枝干密处坐下,偏头往里窥伺。刚刚藏好,吕、郭二妖道便自回转。幸在前面降落,否则剑光映照,就难免不被看破了。挨到夜分,觉出敌人所谈无关重要。正觉不耐,忽见吕、郭二妖道和新来三人作别回园,查洪尚无行意。心想妖道今晚丢人失宝,决不能就此甘休,行前又互使眼色,也许还有别的诡谋。这里的事已然知道,何不随往一探?

  主意打定,略停了停,估量妖道已回到楼内,然后起身。这时天已夜深,花家主客人等十九安歇。风势渐住,下起小雨,到处静悄悄的,偶有值夜巡逻人在暗中走动。黑摩勒仗着一双神目能在黑暗中观物,老远看见。因对方高明,巡逻人不敲锣梆不点灯火,四人一队,相隔丈许,一个接一个遥为呼应,身旁俱带有火扇子、旗花信号,本领也都不弱。前人有警,后面的立即放起旗花告急,敌党立即四方蜂拥而来,不似寻常巡逻可以随便伤害擒问,便不去招惹。一路闪躲,掩向竹林楼厅,潜伏窗外,往里窥探。

  妖道当晚连遭失利,最心爱的一个女贼已然惨死。回去看见厅上又列着几具棺木,益发愧愤。欲念未消,虽然还有两女淫贼在旁献媚,仍鼓不起兴致。到后连卧室也未回,一同聚集在左偏问内。先把追敌经过愤愤说了,最后郭云璞道:“你看今晚来那三个么?未曾和敌人交手,便先说了许多泄气扫兴的话。表面和我们敷衍,口口声声却说:‘做人不必再约能手,眼前知道的就够受的,明早去往江船探过虚实,便须另请高人相助,否则万无获胜之望。’

  那口气明是看我弟兄不起。照今晚情势,敌人实也狡猾。只管我们法术法宝未及使上,后日正经动手,敌人不能随便逃走,但内中有好几个俱未对过,还有先前救火回来在峡谷上空所遇两人,飞剑不弱,也须留意。我们隐遁多年,近才出世。昆仑派颇有几个出色的,虽然同是为了朋友,今晚已然受了暗算。再要被人比下去,威名扫地,颜面无光。莫如乘这两日闲空,我去把翁家弟兄请来打个后场。你看如何?”

  吕宪明道:“我先前也有这个意思。虽然我们失盗,除那旗门有用外,法宝囊内只两件寻常法宝,无关紧要。敌人如此张狂,又有昆仑派这三个后辈在此,不可不早作打算。能把二翁请来,自是好极。”

  正商量间,忽报“蔡当家到”,随即走进一人。蔡乌龟原随查、苗诸人陪客,因觉吕、郭二人为己吃了人亏,心中不安,随后赶来赔话。双方原是至交,无话不说,便将前事说了。蔡乌龟知道二人性做,这次约人实出不已,为讨喜欢,故意巴结道:“今晚敌人全是出我不意,鬼鬼祟祟。二位真人法力尚未施展。看他为救老贼,先命人放火调虎离山,可见情虚。依我想,有二位真人,万无不胜之理,何必多此一举呢?”

  郭云璞微笑道:“话虽如此,翁家两老弟兄魔光厉害。多两人来助助声威吓吓敌人也是好的。就此去吧。”

  蔡乌龟早看出形势不妙,巴不得多约能手,也就不再深说。郭云璞随向众作别,驾剑光飞去。

  黑摩勒暗忖:前听司空叔说:“丹徒金山后岩有一伏泉洞,外观洞口极为狭小污湿,向无人迹。由洞底石夹缝进去,曲折下降五六里,便到一所极华美的洞府。内里隐藏着两个左道中的异人,一名翁持,一名翁果。本是滇西蛮僧屠盘伽的门下,因犯教规,弟兄合谋,拭师还俗,逃往江甫。为避同门师兄弟复仇,又是生俱茶痹,知道伏泉洞内有一股灵泉,乃江心第一泉的分支。泉量不大,比起郭瑛墓下面江泉还要醇甘芳冽。长年隐居在内,将洞中十七间石室布置得和皇宫一样。除每年春秋两季,弟兄二人轮流往武夷、龙井、洞庭等产茶名区采购佳茶,并制办别的食用诸物外,行踪诡秘异常。洞中设有法术禁制,轻易无人能见他面。精于飞刀吐火之术,能用魔咒,咒人立死,厉害非常。异日如游金、焦等处,如见身材格外瘦小、目闪黄光的中年人,务要小心。任是什事,不可招惹。”

  自己因是好奇,本想几时往金山暗中探看,未得其便。二翁与外人绝少往来。近年因新取艳妻,不耐洞中枯寂,常时迫令同出,也只偶然在镇江、南京一带城市中出现,为时甚暂,向不理人。不知郭、吕二妖道,怎会与他兄弟结识。此事关系不小,今晚见查洪已不是时候。司空叔和师父、丐仙等人想必已在江船上聚集,正好趁此时机赶回去,先送上一信,看看邢飞鼠约来的都是一些什么人物。明早返回来,见过查洪,做了客,再找地方安歇。于是便离了花园,往回路赶。

  出了园门一看,各地防守比前更紧,只表面上看去静悄悄的。仗着天阴下雨,人又瘦小轻灵,武艺高强,又有极好目力,一路闪躲纵避前行,居然把头层出口闯过。到了谷中祝三立所居崖石之下,心想来时曾见洞中卧着一个少年,是祖存周的同伴。这里正在敌人卧榻之侧,花家又不是不知三立居此,如何能容?不知被寇、马诸人迁走了未?何不顺便上去探看一下?想到这里,也不顾身上污湿,便援崖上爬。

  快要援到崖左边上,忽听洞内有人叹息说话之声。黑摩勒先当少年伤势沉重,不能行动,还有自己人在内守候,方欲翻身纵上,洞中人似已觉察。忽然悄道一声:“鱼儿来了!”

  语声随住。跟着便有一道黄光自上射下。总算黑摩勒心灵机智,一听口音甚生,立即警觉,忙往石台右下一翻,施展轻功,足尖抵着崖石,双手指紧抓石角儿,屏息凌空,贴石孤悬,没被来人看出。那雨忽然大了起来,耳听一人说道:“敌人已然得手走去,就有事也在明天。今夜天都快亮,这大风雨,哪还会有人来?定是风吹树枝,倒淋了一身雨水。还是回洞喝酒去吧。”

  底下便不听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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