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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妖僧满园乱飞,见无门路,渐渐情急,便似钻窗纸的冻蝇,四下乱闯。那设有禁制之处,外人一经触动立现形影,隐形之法并无效用。本来孙、李二小侠不易看出妖僧元神,只照那一溜黑烟追逐,妖僧略施邪法把元神隐起,另幻出一些假的影迹便可混过,一则身入重地,吉凶难测,好名心胜,又复胆怯,匆促中方寸已乱,始而还防敌人警觉,加以二小侠也未追上,后来两头堵截撞在一起,正值妖僧发急乱闯,一触禁网形影立现,二小侠便各用法宝飞剑上前夹攻,妖僧也施妖法回敬。偏生二小侠除了灵符之外,还有别的异宝护身,不能伤害分毫,妖僧却吃了不少的亏。最后李晃将用剩的一粒乙木神雷,冷不防朝他打去。

  妖僧骤出不意,元神受了重创,差一点没被神雷震散,连恨带急,怒火攻心,凶野之性大发,心想:敌人明是预设陷阱相待,最可恶是主脑一人不出,却令几个乳臭小狗欺人,并且到处都是埋伏禁制,动辄得咎,又不能定在那里不动,势已至此,除了豁出多年苦练之功,把奉有师父遗命素来不肯妄用的魔教中最阴毒的旃罗神法施展出来,试把上空光网冲破,放进满空九寒沙,敌人任是多大威力,想也难于抵挡,至不济,为行此法多耗一点元气,易召魔头,许为异日之患,当时收了寒沙败逃回去总可办到。就算魔头侵扰,那是日后之事,只要随时留意,也不是没有防御之法,且先顾住眼前再说。想到这里,把心一横,立将昔年学而未用的魔法施展出来。

  那成罗魔法,原是昔年妖僧的师执好友妖僧乌钵那所传,当初学时,乃师加答吉曾经阻止,乌钵那也曾劝诫,说双方道路不同,自身如未炼就神魔,习了此法,用时,第一是有胜无败,败必受他反克;第二是以后魔便附身相随,必须常用常习,稍一疏忽便为所乘,最好是不学它,或是炼好本身神魔以后再习此法。妖僧知道乌钵那不久茶毗,炼好神魔再传便来不及,再四力求,说此法神妙,威力至大,炼它只为防备万一,并不轻用,先行学会,日后再炼本身神魔也是一样。乌钵那却情不过,勉强传了,不久便自火化。妖僧因炼魔颇难,那九个有根器的生魂先就难于物色,不觉迁延下去。

  妖师也自数尽茶毗,临去以前,苦口告诫:本身神魔既未炼成,此法万不可使!妖僧尝答以当初炼法,本为万分危急九死一生之际仗以活命逃生,便本身神魔炼成,此法过于阴毒,也不会轻使,何况制魔无力,神魔未炼成以前决不用它就是。过不两年,受了主人网罗,长年做人鹰犬,更无炼魔之暇,却也谨守师言,不曾用过。此次原是情急无奈,迫而出此下策,本来行使此法,非获全胜多杀敌人不能无事,如若无的放矢,用的不是地方,魔头出去不遇阻力,立生反应,回攻行法的人。

  这时,庄中除原有诸高人外,又来了一位深悉魔法妙用底细、专能克制的仙侠,就不犯忌,也无幸理。事情更有凑巧,五老和在座诸仙侠本来早想生擒妖僧元神,按照预计行事,只为命人往三道岭盗取妖僧肉身,尚未回转,故此略微迟延。诸老正在香雪精舍中说笑,新来那位高人忽由北天山望见大漠庄上空妖云邪火,赶来相助诛邪,一到,和宫中隐身守望的五老门下二弟子徐元亮略谈了两句,便择了一个边角,将那紧压在五云神蛛网上的妖云邪火,用法力扫荡开去,现出三数尺空隙。下面大老芙蓉剑客齐良慧眼望见,不等出声招呼,同时将那辟开妖火之处的神蛛网放开了些,放他下落,再让妖火复原。

  事机迅速,妖僧正在到处受气,通没顾到上面,竟未觉察。这位高人一到,宾主相见互一计议,便把前策略微变易:不等三道岭人回,先把九寒沙放落,以免久停空中,烟光胜涌霄汉,被同类的妖邪在远方发现,赶来为祟,或是看出主人厉害,当时不敢上前,得知地点,异日约了有力妖党前来生事,虽然无碍,终是惹人烦厌。故意作为五云灵蛛网受不住妖沙时久重压,竟被攻陷,等全数漏了下去,下面李清苕将妖沙攻到以前预伏的小天罗如意神网发动,同时上空的五云神蛛网由分而合重又现出,上下一合拢,将妖沙全数包在神网之中,然后擒捉妖僧元神。议定以后,便即依言行事。

  双方差不多同时发动,五老这面恰赶在前,虽只不过快了一眨眼的工夫,妖僧魔法已是扑空。因下面魔法刚一施为,上空光网便裂了一口,妖僧初试此法,不知敌人自行开放,存心放那九寒沙下落,以便收沙擒人,所施魔法并未用上,业已生出反应转害自身,还在满心高兴,以为他那旃罗神魔威力厉害,无人能敌。嗣见九寒沙降完,五色云光四边隐退重又出现,改压在妖云邪火之上,仍是一片整的,同时和己追逐对敌的两个幼童,未等猛下毒手,报复适才一雷之仇,忽然从旁一闪,由此失踪,不再出现,只管妖沙浓密,照理已是布满全园,无孔不入,偏生始终不见一个正经主人出现,情势转更混沌。

  这会工夫,到处都是妖沙所化的阴云碧火,绿茫茫一大片,休说是人,索性连房舍都看不见。方自惊疑,二次待要施为,忽听敌人空中喝骂,自道来历,迫令束手降服,才知庄中敌人,竟是昔年主人百计笼络未遂忽然失踪多年的峨眉嫡派剑仙川东五矮,不禁心寒胆怯起来。继一想,敌人光网虽然高笼妖沙之上,仍无别的破法,又劝自己收沙降服,可见九寒沙厉害,无计破除,故把自己困住,借以挟制,此宝既不能破,便无被擒之理,怕他作什!胆又一壮,只奇怪适才明见光网应手破去,如何仍在?莫非又是一件同样之宝?那魔法无形无声,难见端倪,不知有无生效,意欲再试一回。

  哪知魔头反制,已不再听指挥,连诵魔咒,手掐灵诀施为,二次想将光网破去,终无影响,心虽着忙,犹恃九寒沙尚在,莫我如何!正在自行宽解,忽又听空中敌人第二次发话,跟着地面上现出一片薄如蝉翼的金霞,也和网一样,与上空光网会合,连自己带九寒沙一齐包围在内,往一处缩小,敌人之言竟非虚语,由不得又气又急,又惊又悔。身已入网,无计可施,眼看妖云邪火越缩越小,魔头再在暗中作祟,神思越乱,竟想不出一个脱身之计。

  迷惘了好一会,忽然省悟,自己尚有好些法力,如何不用,却在这里束手待擒!别的不论,单是九寒沙,便还有极大威力不曾发挥,已作网鱼笼乌,除却一拼,更无生路,这还有何顾忌!

  一面忿骂“蠢货”,一面运用全力施为,本心是想元神与之会合,与敌拼命,好便好,不好便与同归于尽,就算主要仇敌难于伤害,这片园林和他家中不会法力的人也必毁损伤亡,稍出自己一口恶气,死了也值。谁知敌人法力比他高得多,他这里将妖沙凝紧成了一团,然后再以全力往大处突然暴涨,爆散开来,想将妖火外面包围的云光金霞震裂,敌人也早有了准备。

  妖僧此举最是猛烈,原存着两败俱伤之念,果能照他心意发挥,这一震之威,天崩地陷也不过如此声势,休说下面庄园人物必有许多毁灭死亡,便是伏波呷那一带的山崖也必受震崩塌,连那附近百里内外的人畜均难幸免。虽说情急之际出此下策,也不能说他算计不对。偏遇见对方几个敌人全是他的丧门克星,九寒沙凝结的光球,随着云光金霞挤压之势往小处一缩,猛又往大处一涨,满拟必要爆散,竟未收效,仅将外面云光金霞撑住,紧紧绷定,虽不似先前那么越缩越小,暂时静止悬空未动,要想逃遁仍是无望,并且妖法已然发动,生出威力,好似一个极大的祸胎藏在里面,又似一个贮有无量猛烈火药的大地雷,药信已然点燃,吃外面的云光金霞将它紧紧包围,不能爆发,外面无从宣泄,却在内里磨轧激撞,相继引发,成了酷虐无比的一团烈焰,和闷压在地底的火山一样,在自郁怒难伸轰轰乱鸣,偏寻不到一丝出路。

  妖僧元神困在火团之中,转变成了作法自毙,难于禁收,妖火已燃,复原颇难,只有收去一法,但是元神妖沙均在强敌网罗以内,此时不致死伤成擒,全仗这团邪火妖光强行支撑之力,九寒沙一收,云光金霞势必跟踪追迫,网中之鱼,纵有别的法力也难施为,除却束手受绑,决无逃路。想了想,受人侮弄了半日,连个正经人的影子都未见到便自葬送,身败名裂,未免过于窝囊,心又不甘。

  思量无计,只得拼着元神受寒沙冷焰侵烁伤蚀,暂时还是支持下去,也许俞、秦众人看出形势不好赶来救援,或是俞天柱日前背人约请的能手赶到,约会同来,纵未必能是敌人对手,俞、秦等原有诸人更是不行,单为抢救自己,仗着人多,再有应敌妙策,也许能够办到,怎么也比当时束手就绑多点生机。正在胡思乱想,作那万一指望,忽见云光外面现出一个秀眉朗目的小矮胖子和一年纪较长穿着前朝文士衣冠的少年,戟指同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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