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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孙同康知事已急,益发急怒交加。强忍奇痛,运用仙传灵诀,右手一扬一指,手中仙剑先化一道银虹飞出,朝那青光追去;紧跟着,如法施为,右肩一摇。本心这一剑一铲,自经那日女仙传授,每日夜来,虽然运用玄功劝加习练;为恐功力不够,敌人觊觎,从未出手用过。剑虽飞出,身现被绑甚紧,又是单衣,几被红丝深勒入骨;自己那等神力,连挣数次,不能挣断分毫,反到越勒越紧。此铲能否自行飞出?尚不可知。就能飞出,这勒皮嵌肉的东西也是无法割断。无奈痛楚难禁,姑且试他一试。连空中飞剑也无暇指挥,急迫之下,竟全力运用。

  那知敌人人小性强,恨他不过,已自行法施为;虽然不是最后毒手,照样难当。所幸宝铲灵异;紫燕这一加紧,起了反应,已生抗力将身保住。便孙同康不加运用,紫燕见敌不倒,一施杀手,也要自发妙用。

  孙同康这一施为,身后宝铲立冒起一幢青霞,升高丈许,倒卷而下,将全身包没。心中惊喜,方自默念:“宝铲有灵,切勿伤我。只将身上红丝断去。”

  青霞微一闪动,红丝果即消灭无迹,只是身上痛犹未止。当时心花大放,胆气一壮;痛定思痛,立意报仇。一看空中青光正与银虹相持,虽是无人主持,音光仍不敢与银虹相撞;一味避实就虚,想从自己这面乘隙飞来,均被阻住,一挡即退。敌人虽仍嘲骂,手挽灵诀,朝自己连指,意似想将红丝加紧,面上已现惊急之容。不由气往上冲,为恐敌人还有别的法宝暗算,便在宝铲青霞护身之下,手指空中银虹朝二女追去。

  紫燕先见红丝加紧,敌人仍未痛倒,银虹反到脱手飞来,紧跟着敌人身上冒起一幢宝光。心虽惊疑,无如骑虎难下,便不再听同伴之劝,一面仍指飞剑去分敌人心神;一面施展杀手,朝前连指。满拟“如意柔丝”

  厉害非常,只事前无备,一经套上,照此施为,便差一点的道术之上也禁不住,何况一个凡人?必要痛倒无疑。正打着如意算盘,忽见敌人不特未倒,竟自飞步追来。定睛一看,敌人身上红丝已被破去,人虽步行,不会飞腾,那口飞剑却似铿天长虹当先飞射而来。自己飞剑既非其敌,已然尝过味道,又不舍平白断送。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吓得收转剑光,反身飞逃。

  偏巧孙同康先由石后纵出时,无意中纵向二女归路,她想往家中逃回,已是不能。新学剑术,尚未到身剑合一地步,不能驾了剑遁飞行,只不过比孙同康功力较深,能够时起时落,凌虚而驶;敌人虽不致于追上,那道银虹却是神速如电,晃眼便要临身。这时又悔又怕,拚命往前逃走。

  犹幸孙同康心中,老放不下途中艳遇,先虽愤极,想要复仇;等一脱困,追出不几步,孙毓桐的亭亭情影,重又浮上心头。再见紫燕,娇怯怯忘命鼠窜之状,心肠一软;暗忖此时正好收风,上门求见,为何穷追不舍?暗中把手一指,剑光便缓了许多,一面仍故意急追;方想出声唤住,如再想逃反难活命。猛瞥见侧面半空中,似右红光一闪,再看已无影迹。方疑看错,忽听身后,娇声急呼:“孙道长留步,听我一言。”

  孙同康回头一看,正是青萍追来。本心正想有人转圜,以免敌人倔强,不好落场;忙即止步,剑先也自停止,不再追逐。故意回身,气忿忿问道:“你这小姑娘还好,不似她那样无理逞强。今晚的事,你看见的,能怪我么?”

  青萍苦笑答道:“我早看出你为人忠厚,心地纯良;虽然因马吃了点亏,心中气忿,并未想和我姊妹为敌。此事实是紫燕妹子年轻气浮,又因从小孤苦,幸蒙恩主救出火坑,忠心太甚,不计利害。明知你是周道爷的朋友,偏巧见你那面宝镜,与恩主宝镜形式一样。想起恩主常说,昔年太仙师傅授此镜,曾说镜本一对,只是那面阳镜,被一位古仙人收藏在一处山峡石洞之中,不曾出世;早晚合璧,我恩主再过两三甲子,便有道成飞升之望。否则一任修为多勤,终须留滞人间,不过名山修炼,作一散仙而已。

  “我姊妹自闻此言,便自留心。忽然看见你那宝镜,与恩主的一般无二;归途和我说起,好容易有了机遇,偏生对方不是恶人,无故不好意思强夺。只要稍有因由籍口,定拚性命不要,也代恩主取来。正打不起主意,不料那马太恶,性又灵巧;我们只看它长得好,试骑一下,稍为抚摸,原是爱惜,却被它先抢吃了一枝紫苹。如非主人严命速回,当时便想借故寻你了。后来它又诡计诱敌,偷吃我家灵芝,越认为有词可借。见面之后,我刚看出你必有来历,想要劝解,禀明主人用别的法宝换你宝镜。你二人已然动手,伤了她的飞剑。

  “此剑她新得不久,爱如性命,自然情急。既想夺镜,又想出气,才把柔丝放出。此宝也是主人所赐,如今被你毁去,少时主人回来,已无法交代,必受责罚,你还苦苦追逼作甚?依我之劝,你虽受点痛苦,但是你明有法宝,不知如何不用,无异自找苦吃,与人无干;她却飞剑法宝,一伤一毁,回去还要受责,你也该平气了。

  “我姊妹并非怕你,只为主人虽然恩厚怜爱我们,但是家法极严,想起害怕;加以自知有点理短,情愿吃这哑吧亏,彼此一走了事。真要相迫,休说我尚未出手,二人合力,焉知谁败?你败固是弄巧成拙,你如得胜,我恩主向不容野男子在此放肆,你就难讨公道了。”

  孙同康见那女孩,貌既明艳,说话温蜿得体,不亢不卑。明是求饶,不特不带卑屈词色,反而隐有骨刺,柔中带刚,暗示自己须知进退,见好就收,趁此下台;否则惊动主人,尚有后患。心中赞许,正要回答,忽见紫燕也走过来,满面娇嗔,负气旁立,并未乘机逃走。一则自己身上痛犹未止,想起前情犹有余气;二则,并想乘机投宿,求见孙毓桐,对方却令他各自东西,一走了事,心中自是不愿。冷笑答道:“你真会说话,但是此女欺人太甚。我被她鬼计暗算,现在身上还有余痛,就此干休,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紫燕闻言,挺身上前,气忿忿说道:“我欺了你,便怎么样?我此时想开了,我丧失飞剑法宝,又丢了人,活也无味;除非你肯赔我,不然的话呀,你不干休,我还不干休呢!我现在此,你有本事把那鬼剑放下,杀剐任便,我决不逃。反正我恩主和姊姊也决饶不了你,就怕你没有这大胆子。”

  孙同康原打算吓她几句,不料她会横了心,反向自己撒赖纠缠起来,心有顾忌,杀机一泯,再起便难。再看二女,都是娇艳如花,一怒一颦,全带着几分天真.动人怜爱。这等美秀娇憨的少女,休说再用飞剑杀她,便打也下不了手,当时反被窘住,无言可答。呆了一呆,想起本题,笑问道:“你这等凶横,你主人是与周道爷相识的女仙孙毓桐么?神仙也须说理,你两姊妹无须拿她吓我,以为我不敢伤你;我是不值与小女孩一般见识,只要你肯服输,便自容让罢了。不信把主人请来,看我可怕?”

  说时,见二女花容失色,大有惊惧之容。

  话刚说完,忽听身后,有一女子接口道:“只怕未必!”

  忙即纵身闪开,回头一看,身后站定三个美如天仙的少女。一个正是渴思一见的孙毓桐;一个穿淡黄罗衫的,便是途中饮马所遇,后在老洞口借渡同舟的川音少女——此时发话的正是她,只是面有笑容,不似前两次相遇时,词色轻藐傲兀之状;另外还有一个白衣少女,和孙毓桐差不多高,年约二十左右,也是长身玉立,美艳如仙,却未见过。三女除孙毓桐秀眉微颦,似喜似嗔外,俱是一脸笑容,并无忤意。紫青二女,已然吓得花容失色,跪倒在地。

  三女一到,紫燕空中青光立即收去,银虹跟踪飞下。孙同康生平不喜女色,不知怎的,一见孙毓桐,心目中便留下一个极深的美人影子,念念不忘,也说不出是什么原故。本在渴想,月光之下再一对面平视,越觉对方美绝天人,端娴温雅,仪态万方,不可逼视。方自面红心跳,银虹已然紧随青光下泻,飞剑灵异,只管剑主人本心不想伤人,形势仍是又险又急。

  孙同康瞥见银光耀眼,相隔紫燕头上,只一两丈,不禁吓了一大跳。脱口惊呼“嗳呀”二字,慌不迭扬手一招,刚将银虹收回;同时一道金光,巳由白衣少女手上发出,挡向紫燕二女头前,似想将那银虹隔住;一见已经回收,来去如电,一闪即隐。猛想起身外还有宝光笼罩,岂不贻笑大方?忙也收去。

  忽听孙毓桐微愠道:“这类无知胆大婢女,平白惹事,丢我的人;正好由她死去,二姊护她作什?”

  白衣少女笑道:“此事紫燕虽有不是之处,但她起心由于年幼喜事;不料孙道友马太狡猾,年轻人多半好胜,你我昔年初学道时,何尝不是如此?这事只算扯直,孙道友也曾吃点小亏,不能说是丢人,看我面上,恕过他们这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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