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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三回 浩荡天风万里长空飞侠士 迷离花影一泓止水起情波(1)


  孙南听到于湘竹的怒吼咒骂之声,仿佛人已逃走。自己的身子好似被一种极大力量摄向空中,身外依旧黑暗异常。那么强烈的护身宝光,照不出分毫景物,也听不见别的声音,只觉天风浩浩,又劲又急,但又吹不到身上。心中奇怪,试纵遁光想要飞冲出去,行动虽然自如,一任加紧飞行,改变方向,始终仍在黑暗之中,冲不出去。先颇惊疑,后想起二童曾有奉命将自己带走之言,词色虽做,双方素昧平生,敌人所说尸毗老魔鬼从未听人说过,自无结怨之理。

  二童又曾出力相助,料非恶意。还有初到嵩山时所见,随着大片黄光飞向对面山头的红衣老人,想必便是二童师父,看那神气,颇似有道力的前辈散仙,不是妖邪一流。也许有什事情,将自己摄往所居神剑峰商议,也未可知。只是有话好说,加以解围之德,断无拒绝之理。一言不发,便强行摄走,是何原故?再者,他师徒法力高强得多,便有什事,也不应向己求助。这等行径,实在难测,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道理来。断定人被对方法力所制,任飞何方,均难脱身,莫如听其自然,等到达后,见人再行询问。孙南念头一转,便不再相强,任其自行前飞,只在暗中戒备。

  忽然眼前一亮,脚踏实地。定睛一看,身已落在极广大平崖之上。那崖在一座高出大半的孤峰近顶之处,面前大片平地,尽头处乃是一座极高大庄严的宫殿。到处玉树琼林,繁花盛开,灿如云锦。不少亭台仙馆,斜壁云楼,清溪平湖,位列其问,交相映带。端的美景无边,观之不尽。加以翠峰独秀,高出天中,远峰凝青,飞云在下。越觉天空地旷,胸怀自朗,景物灵奇,气象万千。

  孙南立处就在正面宫殿不远的白玉平台之下,占地甚广。珠楼翠瓦,玉柱金庭,伟大壮丽,平生仅见。只是静荡荡的,遥望远方花林中,时有二三宫装少女游行出入,此外并无人影。因见对方这等气象,所居高出云汉,宫殿园林虽极华丽,并无邪气,许多瑶草琪花,也均仙种,不是常见之物,断定主人必非庸流。只是让自己来此不知是何用意?偏又无人接待,不敢胡乱走动。正在暗中留神查看,忽听身后男女笑语之声远远传来。孙南回头一看,左侧花林中立着两男一女。男的便是前遇两童。女的年约十六七岁,美艳如仙,正对二童说道:“二位师兄,此人的师兄阮征,和我情厚,你所深知。父亲此举实是尚气,务望遇事相助,暗中关照,感谢不尽。”

  一童反问道:“师妹可知阮妹夫还有一个师兄叫申屠宏,一个师弟名叫李洪的么?”

  少女笑答:“这二人均和他好几生骨肉之交,二位师兄何处相见?”

  另一童接口道:“师父少时便回,无暇详谈,师妹既然关照,我必尽心。”

  少女答道:“其实无妨,我已将禁法发动,爹爹如不回山行法查看,决不知道我们言动。但也快回,正在气头上,莫要被他看破,我回去了。”

  说罢,人影一闪不见。

  二童却到了孙南身前,行动神速已极,未容开口,便先说道:“孙道友,我兄弟二人,一名田琪,一名田瑶,乃火云岭神剑峰阿修罗宫主尸毗老人弟子。我们双方本无仇怨,只为我师妹与令兄阮征夙孽纠缠,已历多世。前年才经家师将阮道友寻来,本意令其与师妹成婚,完此一段因果,消除前孽,彼此都好。不料阮道友道心坚定,执意不从,连受两年磨折苦难,终未动摇。师妹又复情痴太甚,平日百计救护,自将前孽解去。本来家师已被他们至诚感动,不再固执成见,只令在宫中再留九年,便放回山。刚满两年,忽有三个少年男女来此救他。为友义气,救人无妨,来人偏是年幼无知,自恃佛门法宝威力,词色诸多不逊。为此激怒家师,本意将其擒往魔宫治罪处罚。

  无奈师妹夫妻情重,拼死犯禁,冲入法坛,豁出身受金刀解体,魔火焚身之厄,欲以身殉。家师为保全爱女,未下绝情,便用一阵巽地罡风将他们四人送出五千里以外。当时放过,嗣后想起此事,分明有人暗中布置,乘着家师日久疏忽,出其不意,冷不防将人救走。对方暗用大清仙法,颠倒阴阳,使家师算他不出。但是别人无此法力,定是令师妙一真人所为。他的门人被困在此,命人来救,理所当然。家师并非不通情理的人,何况近百年既习佛法,已非昔比。

  我师妹一念情痴,已历多世,尽管仇深孽重,始终不忍报复,伤害阮道友分毫,甘心解消前孽,化此夙冤。只要托出一位稍有情面的道友来此相求,立可无事,双方还可化敌为友。令师始而爱徒被陷,置之不理。等家师费了不少心力,阮道友前孽消尽,道力反更增进,难期已满,却随便遣上三个无知童稚,将人救走。家师几生钟爱的女儿,几乎为此形消神灭。越想越觉欺人太甚,为此运用大修罗法设坛推算,得知他门下弟子情侣颇多,都因得他玄门真传,各运慧剑斩断情丝,欲证上乘仙业,未成连理。

  为此,命我兄弟将内中诸人相继请来,也不怎么为难,只请在我魔宫住上些时。如和阮道友一样,能以道力战胜情魔,立即放走,从此甘拜下风;否则,来人自然不能回去,只好同在家师门下,同参我阿修罗魔法。此次请来男女共是四人,内中两人均是令师前生子女。愚弟兄奉命行事,实出无奈,还望道友见谅,好自应付。家师少时即回,事前未必会与道友相见,在道友脱困以前,也难私自接谈。请随愚弟兄同行吧。”

  孙南在这番言语中,听出乃师虽存敌视,田氏弟兄颇有维护之意。暗忖:“以阮征的法力,尚且被困在此两年,并有魔女舍命相助,才得脱身,我如与动强,岂是敌手?偏生见闻太少,竟不知这师徒来历。所用魔法虽必厉害,但是自己近来道力坚定,料是无妨。与其逃走不得,徒自取辱,转不如放大方些,听其自然,借此试验自己道力。所说师父子女,必是灵云、金蝉二人。二人俱是本门之秀,仙福最厚,无论如何不会遭人毒手,也许连人都擒不来。”

  念头一转,猛又想起:“自己和灵云同在师门两世,不特情分甚深,前生更是患难知己之交。当初有两位前辈女仙,曾向师母妙一夫人提说:“你和齐道友也是夫妻成道,合籍双修。他们金童玉女,一双两好,反正还要转世,何不使他们也结为连理,为贵派添一佳话?”

  师母含笑未答。彼时自己初入师门,和灵云年纪都轻,两小无猜,常共游玩,正在后山一同练剑,并未在侧。金蝉年纪更小,因和灵云性情相投,跑来告知,意欲取笑,被灵云怒斥了几句,负气走去。由此起,双方行迹虽渐疏远,暗中却是互相关切,情苗日渐滋生。中经不少患难,虽然相敬相爱,直到兵解转世,满腹情愫始终未吐。今生偶然想念,去往九华山访看,聚了数日。正不舍走,便遇五台妖僧法元斗剑,跟着与她姊弟合力,诛杀妖蟒。朱文一时不慎,为取肉芝,误中妖人白骨箭。自己因见金蝉口含芝血,哺救朱文,知道二人也是三生爱侣,无心中和灵云谈了两句。

  第二日,灵云背人相告说:‘母亲这次东海回来,说父亲奉有师祖长眉真人仙示,不久便要开府峨眉,承继道统,本门日益发扬光大,一班同门十九仙根仙骨,成就远大。你我情份深厚,胜于他人,为此约你商谈。以后务要虔心勉力,互相扶持,以求上乘仙业。不可再似以前专事游乐,荒废功课,以致成就不高,为人所笑,她虽未明言,用意实想摆脱情缘,免误仙业。’自己因她词意虽然坚决,深情仍自流露,并因自己根骨功力两都不够,暗示异日决不独成,必以全力相助,同修正果,于是大为感动,越发奋志勤修,暗中照她心意,力求上进。平日面都难得相见,见面也是相知以心,不落言诠。”

  孙南正在跟定二童边走边想,田瑶朝他使一眼色,左手往后一扬,先是一片暗黄色的光影微微一闪。再手掐灵诀,向前一指,田琪背上便现出“似真是幻,似幻是真,以水济水,以神宁神”

  十六个血也似红的字迹,一闪即隐。孙南侧顾田瑶,正朝自己微笑努嘴。当时虽未省悟,料非恶意,便点头示谢,慨然说道:“小弟道浅力薄,见闻孤陋,实不知令师与二位道友名姓来历,但知是位前辈仙人。我想双方素无仇怨,令师成道多年,量如山海,未必会与后生小辈为难。至于家师,自从开府以后,便即闭关清修,久不与闻外事,新近才应休宁岛群仙之约,前往赴会。阮师兄虽是相随多世的门人,因犯教规,待罪在外,八十一年限尚未满,连师门都不令回,怎会管他的事?令师推算不出,必有原因,并非家师有意为难。家师对人宽厚,公正和平,不问敌友,均所深知,还望令师三思而行。如能相谅,使小弟未学后进兔此难关,是非曲直,终会水落石出。必欲考验后辈功力,小弟固是不才,一班同门师兄姊妹均曾得有本门心法。下山时节,便曾通行左、右元洞,由火宅、严关与情欲十三限勉强冲过,定力还有几分。令师乃前辈尊仙,对此未学后辈,自不肯以法力加以危害。万一不如所料,被困的人竟能勉强应付,排除万难,岂非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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