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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彩雾笼沙洲群丑弥天喧蛊语 流光照川峡轻舟两岸渡猿声(1)


  话说这时南绮的神火已发将出去,一见妖女混入人蛊火妖光之中不知去向,满空俱是蛊火金星,毒虫飞蛇,神火烧将上去,眼看烧化了些,叵耐恶蛊数目大多,分化又快,随消随长,越聚越众。又都不畏死伤,前仆后继,有的竟从神火中越过,直朝自己迎面飞来。若非葫芦在手,防卫得快,立即发火将它烧死,几乎受伤。那扑往真真的一路,已然密集在毒樟之上,只不知真真如何抵御。另一路也将飞达沙洲上空,就待下落,不由大吃一惊,恐元儿等在沙洲上有了差池,不敢恋战,径直舍了真真,一纵遁光,立即飞回。到了一看,已有好些恶蛊飞到。元儿和花奇二人一个手持网兜,和先前一样往空便捞;一个等恶蛊坠落,不等入网,用剑光一绕便即杀死,正在起劲。南绮落地,见那些恶蛊落地以前还长有数尺,一经杀死,便只剩寸许长短。再往天空一看,想是那些恶蛊已知网兜厉害,离地有十丈高下,密密层层,简直断不出有多少数目,恰似一片火云,笼罩当空,将沙洲上石土林木俱映成了红色。

  南绮估量妖女必有好谋,方将身旁宝樟取出准备万一,忽听空中恶蛊卿咕怪叫之声如同潮涌,轰的一声,天塌一般往下压来。南绮见来势凶恶,那网兜虽然神异,到底未经法术炼过,不知妙用。妖女既敢驱蛊群拼命来袭,定有可胜之道。还是先护住了人,再打主意。于是南绮忙将葫芦往上一甩,放出一团烈焰火球,直往空中蛊群烧去。紧接着手扬处,一片五色烟云飞起,将沙洲罩了个严严密密,料无妨碍,才放了心。一问众人,除原受伤的纪异、花奇外入这一次尚未受着伤害。眼望空中,那团烈火飞上去时,虽将恶蛊烧化了许多,转眼便都飞落烟云之上,乱飞乱叫起来,卿咕之声震耳欲聋,甚是浩大。

  约有半盏茶时,南绮看出恶蛊厉害,似这样相持下去,时候一久,万一仙樟为恶蛊损坏,飞了下来,自己和元儿虽有法脱身,岂不害了纪家祖孙的性命?有心想将身带的一件至宝取出一拼,又恐事如不济,白白丧失了一件至宝。而且恶蛊蔽空,本欲乘隙飞下,万不能收回仙樟,再行施为,势必由仙樟下朝上发出,一个弄巧成拙,不但二宝俱丧,还要引火烧身,自取灭亡。好生委决不下。

  南绮正自愁思无计,忽见天空两道光华似闪电掣了两掣。接着便听霹雳般的炸音连珠爆发,与满空中恶蛊怒啸怪叫之声汇成一片。耳听元儿连喊:“南姊快看!”

  南绮自过湖以来,因为自顾不暇,始终注视当头恶蛊动作,一直没有想到去看真真在困中能否脱脸。及至闻声回头往对湖一看,适才真真被困的所在,不如何时已为百丈清蒙蒙的烟雾层层罩住。雾影中先只见两道白光,一团碧影,带着无数金星,在那万千蛊火妖光丛里飞舞起落,转眼间又多出一道剑光,颇似真真所为。南绮忙问元儿:“那青雾是何时降下来的?”

  元儿道:“我本想和方才一样,拿网兜网那恶蛊。自你一回来,将仙樟放起,不多一会,便见对湖飞来两道白光,现出两个道装少女。内中一个手里捧着一个尺许大的红盒,一到便从盒里飞出一个浑身碧绿,满带金星,形如蜘蛛,两翼六脚的怪物。这时满空恶蛊俱密压压围在毕道姊身外那团彩烟上面,见有人来,刚飞了些上去,立刻炸声大作,从怪物口中喷出十七八个碗大的绿烟球,一晃眼爆散开来,化成绿色浓雾,将对湖罩住了。”

  正数说间,忽又听花奇喊道:“恶蛊怎都要飞去了?”

  言还未了,对湖那个绿蛛倏地冲雾而出,往沙洲上空飞来。后面紧跟着一个手持红盒的道装女子,仙幛上面群蛊刚刚飞起,两下里迎个正着,众人在下面看得甚是清楚,见那绿蛛只有拷栳般大小,一双碧眼,阔口血唇,满身都是金星,六只长脚,一双小翼,爪利如钩。顶上似系有一根彩线,长约数十丈,一头在那道装女子手里。绿蛛口中怪啸连连,声如炸雷,与蛊群相隔约有十丈左近,怪口张处,又是十七八个绿烟球喷出,晃眼爆散,化成数十丈浓雾,崩雪飞洒一般自天直下,将所有恶蛊全数罩住。顷刻之间,那雾越布越远,与对湖连成一片。除了恶蛊悲鸣怪啸之声外,只见一团碧影,几道光华,在万千蛊火妖光之中往来驰逐,人的面目已难辨出。碧影所到之处,蛊火便似陨星一般纷纷坠灭。

  约有刻许工夫,蛊火渐稀,想是知道厉害,几次三番似要冲突出来。叵耐在雾的中心还可往来飞扑,一经飞到边沿,便似昆虫人网,被雾粘住,停在那里动转不得。再被那团碧影飞将过来一扫,立即消灭无踪。似这样前后经过有个把时辰,适才那么凶恶繁密的满天蛊火,竟然消灭无踪。只剩下一条火龙般的东西,与七八个满身火焰金光,大小长圆不等,颇似妖女初放恶蛊时所见的妖物,在雾影中与那三道光华。一团碧影还在恶斗驰逐。这时绿雾益发浓密,除那火龙敢于上前外,那蜈蚣、蛇、蟆等七八种恶蛊,俱围在那绿蛛的四面,欲前又却。末后一条蛇蛊忽然飞近绿蛛身侧,不知怎的一来,竟被打落下去。接着又将一条蚕形恶蛊打落,带着一溜火焰飞坠。

  元儿见大小恶蛊纷纷伤亡,妖女已如网中之鱼,料来的两个道装少女必是真真好友,打算飞入雾中助战。南绮因不知绿蛛的来历,所喷之雾未必无毒,不但不许元儿妄动,连那仙樟俱不许撤去。元儿无事,见花奇跌坐在地,怀中伏着纪异,还在紧按着他的后背。纪光老泪盈盈,满脸犹带忧色。便问:“这会工夫可好些么?”

  花奇答道:“他身上疼痛已止,虽比先时好些,仍是有些昏迷。好在毕姊姊已然脱困,妖女灭亡在即。只要她回来,有我师父的劫还丹,想必不妨事吧?”

  说时,又听纪异呻吟之声。纪光揪然道:“小孙之伤,如非天生异禀,换了常人,早已当时毒发身死。幸得二位灵丹与花姑冒险相救,为他拘住毒血,暂时虽只疼难忍,尚不致死。可是毕仙姑再不将妖女除去,时候一久,这左肩必废无疑了。”

  元儿闻言,回看山石旁被南绮用禁索绑住的妖童紧闭双目,嘴皮兀自不住乱动,怒骂道:“你这不知死的妖孽,到了这时,还敢弄鬼么?”

  越说越气气,走上去照着妖童腮帮子就是一脚。妖童骤不及防,口里嗞的一声,那白里透红的小嫩脸蛋,竟被元儿踢了个皮破血流,牙齿断落了七八个,纪光见元儿动武,犹存投鼠忌器之心,忙奔过来劝阻,已经无及。再看妖童,已然痛晕过去,口角血流,似有半截数寸长金黄东西颤动,低头一看,乃是一条天蚕蛊。想是衔在口中,欲出不出之际,吃元儿这一脚,被妖童咬成两段。纪光见妖童身上仍藏有蚕蛊,知有恶毒作用,心中大惊,忙看纪异,并无甚别的征兆。方在疑虑,忽闻女子呼救之声从屋后传来,听出是玉花姊妹,喊声:“不好!”

  忙请元儿拿了网兜,速去施救。南绮不甚放心,估量目前无事,便也相偕同往。

  二人到了崖洞中一看,玉花姊妹俱都用几根头发悬身洞顶,地下屈伸着一条天蚕恶蛊,虽然断成两截,那上半截兀自几番作势,往上飞扑,相离玉花脚底不过尺许。元儿有了先前经历,上前举网便扑,一下罩住。再放出聚萤、铸雪双剑,在网中一转,立即粉碎。榴花喜道:“真好宝贝,这狠毒的小鬼,今番死也。”

  元儿问故。榴花道:“我二人自从知道师娘二次亲来,识破小鬼毒计,冒着大险,到前面送信。回来后仍恐小鬼放我二人不过,难保不在被擒之后,暗将本命蚕神放出,寻我二人晦气,时刻提心吊胆。果然他拼着两败俱伤,用了随影搜形之法,驱遣一条恶蛊搜遍沙洲,寻到此地。幸得我姊妹方一觉察,便被诸位将他本命蚕神斩为两截,法力消弱。我二人已然叛教,不敢和它为敌,出洞逃往前面,必被迫上,咬上一口,必死无疑,只得悬身待救。二位恩人再如慢来一步,这东西势必越纵越高,也难幸免。这本命蚕神一经灭亡,妖童此时决难活命了。不过他敢拼死前来,定看师娘势败,不能救他生还,方会出此下策。毕仙姑想已转败为胜了。”

  南绮此时对她姊妹早已转憎为怜,便把外面情势说了。并说妖女迥非适才得胜光景,已成网中之鱼,早晚伏诛,要她同出观看。玉花姊妹还是胆寒,禁不住南绮强劝,便一同出来。行至妖童被困之处,人已不见,只剩下禁索和一堆血肉留在地上。一问花奇,才知元儿、南绮去后,妖童便即回醒,满脸愤恨,咬着残牙,嘴皮刚动了两动,忽然惨叫了两声,身体立时支解破碎,化为一滩血肉了。

  原来天蚕童子先奉妖女之命,带了那一篓天蚕,由竹辇后潜隐身形,偷偷飞往沙洲,摆布毒阵,暗放恶蛊,准备将众人一网打尽。彼时真真刚过湖去,众人俱都注视对湖,谁也没看出妖女暗使声东击西的毒计,绕着远道由后面抄来。纪光虽知蛊情,毕竟还浅,明下手还可看出,似这等无声无形,隐秘险毒的邪法,休说看它不破,就是仍用先天易数,摆设阵法,也防止不了。南绮又因真真一说,未将仙樟展开防护。所以天蚕童子一些没费力,便将恶蛊布散沙洲之上。等阵法布好,前去杀了玉花姊妹,便即发动。

  也是纪光祖孙命不该绝。天蚕童子因为上一次前来被人看破,几乎受伤,来时颇知戒备,除带了随身法宝、飞叉外,还带了妖女的遁符。准备万一看出不济,一面放恶蛊飞回,自己先用本门灵感搜形之法,寻着玉花姊妹,将其害死,以免事急之时,泄漏本门许多禁忌,贻留隐患。及至他到了沙洲,见进行如此顺利,大出意料之外。但以为能人只有真真一个,余人无甚出奇,既然无觉,正好从从容容严密下手。左右方圆数十里均下有封锁,玉花姊妹无论藏在何处,均可按图索骥,不怕她们逃上天去。妖女原嘱他先杀玉花姊妹,他却报仇情急,以为玉花姊妹已成网中之鱼,不足重视,于是闹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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