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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下仙山初逢伏蟒 入古刹巧获奇书(7)


  元儿在前,刚走入墙缺没有几步,忽听殿内阿莽一声怪叫,猜是出了变故,脚一顿,便往殿前飞去。就在这转眼进殿工夫,忽见一条黑影夹着一个东西,迎面飞将出去。元儿目光何等敏锐,早看出是生着一双火眼的怪物,手中拿的正是阿莽枕的那块玉石。又听阿莽急叫,更疑遭了妖物毒手。心里一着急,大喝一声,飞剑早随手而出,光华过处,只听咔嚓铿锵,夹着妖物惨叫之声,坠落下来。后面胜男,关心乃弟忧危,早把木瓢一丢,跑进殿去。一看阿莽右手紧握着一片黑的毛皮,身子已横了过来,伏在石榻之上。左手指着门外,气喘吁吁说道:“那石头被抢走了。”

  胜男见阿莽无恙,心才放下,匆匆将他扶正。拿了油灯,再出殿去一看,殿台阶下宝光闪闪,元儿手捧着一个方匣,正与甫绮同观。宝光照处,地下躺着一个是人非人的怪物,业已齐腰斩断,鲜血流了一地。

  原来元儿一剑成功之后,忽见怪物身旁闪闪放光,连忙上前拾起,未及细看,南绮也已赶到,问道:“妖物杀死了么?”

  元儿道:“你看这是什么?”

  南绮低头一看,元儿拿的正是阿莽枕的那块玉石。想是适才剑光发得迅速,妖物不及逃避,便拿盗来玉石去挡,被剑光绕住,连同妖物尸身断成两截。二人见玉石齐中心断处,围着一个长方细线,玉色有异,霞光闪闪,料是藏有宝物。将断处朝下,顺手一倒,微微咝咝的一声,一边一块长方形的碧玉滑将出来,大有七寸,厚有寸许,通体浑成,一丝也未伤残。细看正面,隐隐有四个朱文古篆,从五中透映出来,看不甚清。

  二人只知是一件宝物,俱都不知来历用处。正在参详,猛想起适才听见阿莽怪叫,不知受伤没有,还未走进,胜男已出来说:“阿莽并未受伤。只妖怪来盗那玉石时,被阿莽将妖物身上的皮揪下一片,仍然被它逃脱,故尔狂喊。现在人已渐好。”

  说时,顺手地扯起妖物尸首,想要提开,忽然惊叫道:“怎这妖物是人变的。”

  元儿、南绮低头一看,果然是一个赤身男子,上半截尸首上所穿的假皮套,业被胜男揪了下来。细察那人,不过二三十岁。周身虬筋纠结,看去颇似炼过武艺。死后越显相貌狰狞,决非善良之辈。再一回想他逃出去神气,还似会一点飞行法术。他既冒险盗这玉石,定然知道用处。只可惜一剑杀死,无从询问。所披的是一张似猿非猿,黑毛红睛的野兽皮。人死之后,方才所见妖物头上红光便即不见。二人也未端详,便由元儿相助胜男,将两半截尸首连同兽皮,一齐扔入山涧之中。胜男又将两块断玉取来合在一处,与阿莽当枕头。又匆匆弄了些吃的。

  元儿重到墙缺外面接了一木瓢泉水,由南绮取出玉瓶,滴了些万花凉露在内,四人各饮了些。阿莽服后,觉着心头清凉,烦恶更减,便自沉沉睡去。胜男见南绮始终拿着那两块碧玉,只管沉吟不语,知她心爱,执意要甫绮收下。南绮知道这类宝物,如在常人手内,不但保存不住,弄巧反招来祸事,便应允,不再谦谢。

  一会夜深,二人原想在两旁配殿之中安歇,让胜男好自安睡。胜男一则恐二人走去,二则今晚连出祸变,已成惊弓之鸟;阿莽命虽可保,二目红如火,并未复原,万一半夜里又有变动,虽说二人闻声即至,终是同在一处好些。再三哀恳,要二人在她自己床上安歇,不要离开。二人情不可却,只得应允。

  胜男等二人打坐入定以后,又去煮了半锅粥,准备阿莽饿了好吃。把一切应办之事全都收拾清楚,然后走向阿莽榻前,寻出几张兽皮,席地而卧。直到天明,且喜未生变故。一问阿莽,虽觉好些,仍未复原。元儿、南绮暗忖:“所带灵丹,原有起死回生之功,怎的先后与他服用了十多粒,收效甚缓?这蛇毒竟厉害到如此?”

  只得又给了两粒,与他服下。因昨日许过胜男姊弟,阿莽如不复原,决不他去,看神气得过两日,便也不作行计。

  这时胜男正理早餐,想弄丰盛一点,只顾忙进忙出。元儿闲着无事,想往附近一带峰谷中闲游一番。南绮仍拿着昨晚所得两块碧玉,正在仔细观察那个朱文古篆,看究竟玉里面还藏有别的宝物没有。元儿唤了两声,又说:“你如不去,我要独自走了。”

  南绮看出了神,并未答理。元儿一赌气,便往庙外走去。南绮与元儿原是闹嘴惯了的,元儿去时,南绮心中正盘算着那玉中透出来的古篆文;又因昨日连出事变,恐难保没有余孽到来寻仇,两人不便同时离开;便由他自去,没有答理。直到胜男弄好酒饭,来请进食,元儿去了己有两上多时辰,尚未回转。南绮也未在意,随便用了点酒果。因胜男姊弟昨晚连夸那万花凉露好得无比,与阿莽病体尤为相宜,又取出玉瓶,命胜男取来山泉,滴了些在内。

  分饮之后不多一会,阿莽忽要行动,胜男要在旁服侍,南绮一个人便走出殿来。平时和元儿在一起跬步不离,一旦分手之大半日工夫,先时一心专注那两块碧玉,用志不分,还不觉得,这时未免孤寂。正在无聊,猛然一看日影,已是未申之交,不由心中一动。暗想:“元儿如往远处,必要回来拖了自己同行。他飞行也颇迅速,怎在近处游览,去了这么久的时候不见回转?这里妖物蛇蟒甚多,莫非又出了什么事故?人孤势单,那还了得?”

  南绮想到这里,一着急,便不暇再顾别的,朝着殿内匆匆说了句:“我去寻人,少时就回,决不远走,你姊弟不要多心。”

  说罢,飞身而上。到了天空,先不前进,四处仔细一看,空山寂寂,峰峦起伏,毫无异状。山的周围又大,一时也观察不到。算计元儿必不往回路那一面游玩,便随意往前面飞去。以为元儿如在下面,看见自己飞行剑光,必要跟踪追来。谁知飞行了一阵,已经快出山境,仍无元儿踪迹。益发着了慌,忙从侧面绕转,飞了有百十里路。

  正在着急,下面两崖浓荫之中,现出一条形势极为险恶的谷径。因为崇冈累累,危崖杂沓,那座山谷潜隐其中,如非身临谷顶,留神下视,决看不出。想起昨日阿莽所谈的谷中怪叟形迹诡奇,元儿还许是为了自己心爱那两块碧玉,因谷中怪叟也曾垂涎,想不让自己先晓得,径去询问究竟,好教自己喜欢,单凭两口飞剑,却又不是人家对手,被陷在彼也说不定。阿莽曾说谷径尽头,襟山带水,景物幽旷,便循着谷径飞去,南绮越看下面,越像阿莽所说,及至见两旁危崖忽然合连一起,无路可通,才知百忙中走错了方向。谷口石封,定是妖人所为。连忙又往回飞,且喜径还不长,顷刻之间,已然飞回原处。看准方向,前进约有十余里,渐渐看出前面一边崖势忽止,有了空旷所在,知将到达,恐惊敌人耳目,便收了剑光,落向谷中,贴地低飞,悄悄前进。没有多远,果然到了阿莽所说之处。

  这地方除来的一面外,一面是危崖刺天,一面是崇冈蔽日。冈上面一条大瀑布,从百十丈高处石踪里,白龙也似倒挂下来,落入冈麓无底绝壑之中。那么粗大的瀑布,只听得见上半截哗哗之声,落到底下反不闻什么声息,离岸千百丈间,只是烟雾腾腾,其深可想。还有一面是一个不大的草坪,杂花生树,红紫相间。那大瀑布从中间斜坡上又分了一条小流,到此汇成一条清溪,水碧山青,益发相映成趣。这面景物如此清丽,对面的危崖却极险峭,阿莽所说那怪叟住的石洞,更深在岩凹数十丈以内,望去阴森幽黑,加上奇石狰狞,欲飞欲舞,危崖壁立,如坠如倾,两下一对照,简直无殊鬼域。

  南绮见怪洞深黑,不见一人,到底不能断定元儿是否来此,不敢冒昧径入,在洞外徘徊有半盏茶时。暗忖:“自己与元儿奉命行道,凡百苦难,均非所计。那怪叟知道碧玉来历,人地又那样诡秘,已入宝山,岂可轻回?反正得查着个下落再说。”

  南绮刚往岩凹中走不几步,忽然一眼瞥见一块怪石后面,像茅草团似地动了一动。定睛一看,那东西并非茅草,乃是一颗人头,已从怪石后面徐徐拱起,头上乱发如蓬,脸上胡须纠结,不见口鼻,只露出两个乌光四射,亮晶晶的眼睛,渐渐现出全身,正是阿莽所说的怪叟。见了人来,理也不理,一晃眼间,便坐向怪石前面。

  南绮情知不是易与,不由吃了一惊。急忙暗中准备,决定和他先礼后兵。便问道:“请问道长,可曾见有一个青衣少年到这里来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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