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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虎女见公超师徒业已不见,公亮遥望前面,还在寻思,似有什事光景,便问:“你方才还在催走,尹七兄想似往寻我们,还不快些回村,呆在这里作什?”

  公亮闻言惊觉,又见另一凶僧身旁有两贼党正朝公超去路一面急驰。虽是一上一下,并不同路,脚程甚快,方向相同,不是往追公超,便是往探自己这面踪迹,忙指前面二贼说道:“那两贼沿崖急驰,我料他决不敢往追七兄师徒,便是想探我们虚实。所行乃是寇兄昨夜途径,与我们虽不相同,比较路险而近,我们仍可赶到他的面前,将其除去。由今日起必照昨夜所说,决不使敌人深入东山境内。一过两山交界,再进二三十里,便要叫他把命留下。这些恶贼平日欺压良民,奸淫杀抢无所不为,多去掉一个民间便少一害,杀之不多。我们走吧。”

  四人随同分骑二虎,公亮故意结束腰带,等寇、秦三人骑虎先行,方始骑上虎背。虎女见他又将自己的腰抱住,故意嗔道:“你真脸老,方才算我自己不好,多了几句嘴,现在我说了么?”

  公亮将头伏在虎女肩上,低声笑说:“四妹容我再抱你一次,忙了一夜未睡,实在有点疲倦,虎妈纵跳太急,万一翻跌下去岂不丢人?”

  虎女笑说:“这大一个人,亏你说得出口,快将头抬起,我伯痒呢。”

  公亮就势在虎女头颈上亲了一亲,虎女道:“我不知有什好处,弄得人痒酥酥的,我真不惯,以后不想和你亲近了。”

  公亮见她并无怒意,喜得心花怒放,口中连说好话,下次不敢,手却抱得更紧。虎女也不理他,朝虎娇叱道:“虎妈你怎不走?故意落在后面,想帮三哥欺我吗?”

  公亮方说:“虎妈真好,我真感谢它的好意。”

  虎已连跳带纵顺坡而下。

  公亮见它走得极快,忽然想起两山交界山崖高地巴贼设有守望,听公遐说已被伊萌杀死,不知是否添人防守,意欲随便除去。如其贼党忙碌,没有想到换人,便往土人村落中绕行,令其转告远近土人,只等东山的人大举进攻,便照以前所说里应外合,将群贼一网打尽。贼党武功虽然厉害,有这几起受害多年、恨之入骨的土人两下夹攻,内中几个最厉害的又被自己这面分头敌住,必能一举成功。便和虎女商量,虎女连声赞好,笑道:

  “我已数日未寻他们,听说巴贼每次失火,或是庄中有什损失,必令他们赔偿分还,失一取十。前夜被我放了两次火,今朝又被大哥他们烧去一幢楼房,不知是否连累他们受害?这次秋收,安乐洞收成甚好,本年决吃不完,目前又种了冬粮,昨日传令吩咐包扎,只等蔑篓草袋制成,便由二虎轮流送往你以前藏身的山洞之中,由他们暗中来取,挨家分送,多吃几天饱饭,养足精神,以便合力除害,昨夜途中和你谈起,正好通知他们早做准备。今夜如其无事,便叫二虎连夜运来不是好吗?”

  那虎本通人言,不等招呼,先往前面绕去,二人看出无人防守,寇、秦二人业已走远,便赶到土人村中。那些土人平日常受虎女、公亮帮助,感恩谢德,奉如神明,中间又听铁汉传话,只要发现虎女在庄中公然出现,便是巴贼恶贯满盈,土人脱离水火之日。昨日听说虎女大闹已家庄,并将公亮、铁汉救走,料知前言将验,好生惊喜,正在盼望。内有多人未和虎女对面,只偶然望见一点影迹,更把她当作神仙一样,均说只要面见本人;便可求她救苦救难。忽见二人一同骑虎赶到,同声欢呼,拜伏在地。虎女、公亮便向众人明言来意,令其晴中通知全山土人,但不可向贼党有关的人泄漏。众土人同声谢诺,欢喜非常。

  公亮问出快天明前曾有几个轮班防守的贼党好似来此接替,在林中发现三个无头死尸,认出是自己人,曾到村中扰闹了一阵。看出土人十九刚起,老弱妇女尚未离床,听说庄中失火,恐要分赔,连昨夜那么热闹的花灯都无心看,又点不起灯,老早便睡。死人血已流干,被杀已久,土人又极穷苦,无可勒索,狐假虎威乱骂了一阵,问不出一点头绪,只得强迫几个土人将死尸抬往庄口放下,把人赶回,不许在当地窥探。

  彼时只听庄中呐喊喧哗之声,天已大亮,由此暗中留意,贼党似已胆寒,两山交界便不见有人来等语。公亮、虎女料群贼深知利害,派人守望,离庄稍远,遇上敌人只有送死,并无用处。一心一意守住全庄,不再分散人力。想等过了刘贼生日,会集同党商好计策再行发难,已不再虚张声势,做那无益之举。此与巴贼平日举动不符,分明庄中除二凶僧外还有足智多谋的巨贼到来,否则不会以守为攻。便命土人准备,明日夜里去往前面洞中接粮。说完同往回路赶去。

  虎行绝快,晃眼便是二三十里,虎女方说:“寇兄人倒忠厚,你那七弟却不老实,共总一会工夫,他们便跑得没有影子,分明是看出你对我那样神气,生了疑心,故意避开。阿黄也真气人。都是你不好,我们好在心里,为什么露在外面,真想打你两拳才消恨呢。”

  公亮看出虎女已不似平日相对情景,爱极忘形,忍不住把手一紧,将头凑往肩上,红着一张脸,吞吞吐吐低声问道:“四妹,我真爱你。我二人情投意合,求你嫁我为妻肯答应么?”

  虎女只顾催虎前驰,一言不答。公亮看出她少女娇羞,并无怒意,心更拿稳,欢喜到了极点,二次又央告道:“四妹天真磊落,女中英侠,从无儿女之态,我急得心都要跳出来,怎不答应一声?”

  虎女觉着公亮前胸紧贴背上,果在心跳,想起好笑,故意问道:“你方才想和我同回安乐洞一谈,就是这些话么?”

  公亮忙答:“正是,但我还未说完。我早就爱极了你,但恐配你不上,无此福气。你人又刚直,一个看我不上,定必生疏,因此不敢。今日实忍不住,大胆说出。我已看出四妹不会生气,你不开口答应终不放心,四妹还是答应我么?”

  虎女笑道:“你哄谁呢?既然爱我,为何第一次见面时,我因山中无聊,难得遇得你这样文武全才、谈得投机的人,想要多谈一会儿,并无别意,出生以来也从未想到婚嫁二字,你一双眼睛老在我的身上。不知何故,忽然装睡,连人都不敢看,说什么也非走不可,当时气得我几乎要哭,至今想起还在恨你,分明彼时当我一个野人,心中轻视。如非你在森林中苦守那许多天,这辈子也休想理你。你们男子真不知是什么心思,为何这样前后不同,你说出个道理,我便答应,否则休想。”

  公亮便把慕名已久,见面之后越发惊为天神,敬爱到了极点,只为对方女中英侠,性情高洁,人太天真大方,惟恐言行不检,情不自禁,使对方怀疑自己的人品,因而鄙薄,从此无法亲近。虽然设词求去,对方答应之后心中难舍,好生悔恨,回去梦魂颠倒,这才往求铁汉相助,彼此解除误会,双方情感也越来越深。再经过这次患难,越发看成性命一样,决无丝毫看轻之意,请勿多疑。虎女笑说:“我要不是暗中考验,肯容你和我这样亲密吗?”

  公亮看出心上人已有允意。

  正在聚精会神想听下文,忽听隔山洪钟也似传来一声兽吼,方想上次森林中听过。虎女惊道:“红牤怒吼必有原因,我们快走。”

  公亮听出虎女似知那日安乐洞前所遇怪兽来历,正要询问,虎已如飞往前驰去。公亮见它一路蹿山跳涧绕山而驰,并未走向回路,想起那日在安乐洞被怪兽抓住经过,虎必能通兽语,走得这急,也许贼党人多,尚在动手,正告虎女留意,说新来贼党颇有能者,既敢出来窥探,必非寻常,四妹还要早做准备。一面又问怪兽来历。虎女笑说:“你真讨厌,对面山风正大,偏要逼我开口,吹上一嘴沙土多难受呢。红牤来历我也是新近才得知道,暂时还不能对你说。但知这东西力大无穷,爪利如钩,再多几个贼党也不会被他逃脱,用不着我们出手,贼党不死必受重伤,我因要见红牤,托它带两句话回去,要你这样大惊小怪作什?”

  说时公亮见虎女坐在前面,手朝虎颈连拍,催其快走,虎也连声低啸,走得更急。方要再问,前面便是前夜寇公遐所走逃路。虎由一条溪涧越过,脚步便慢了下来。虎女气道:“这东西真个可恨,只知奉命行事,毫无通融,稍微等我一等它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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