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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第三九回 破镜难圆惟留余爱

  李强从前日夜里起,便和仲猷不曾再见,方才审问敌人,新旧两村的人差不多到齐,只仲猷等诸长老和十余个得力村人不曾露面,连忙了两日夜,也未在意,此时见他忽然赶来,当即就迎上台来,想起此老足智多谋,人虽谨细,但是有胆有识,遇事最肯出力,他乃主谋之一,如何此时才到?忙赶上前,喊了一声“岳父”。仲猷先朝众人道喜贺功,再向为首诸人笑道:“诸位弟兄贤婿不必多虑,我已往南山代为布置,这里的事由我来吧。”

  李诚笑答:“莫非老姻伯就凭前夜那面竹牌信符,就将事情办好了么?南山一带,此时水还未退,路更难走,姻伯高年,这样急公好义,真个令人感佩。但是南山僻险,姻伯不曾去过,带去的人想也不多,我事前虽有一点准备,到底时间匆促,不知姻伯如何和他们说的?”

  仲猷笑答:“我因年老力弱,不能来此动手,自从昨夜接到信号,便料秦氏父子必败,想起前日别时之言,知你弟兄性情宽厚,仇敌虽然可恶,只肯降顺,决不多杀,人心难测,不易安顿,又恐连日辛劳,万一乘隙逃走一个,又留后患,为此连夜赶往南山,拿你信符,寻到那几个主持的人,略一商计,便照你所说行事。除却那几所空房之外,又腾出了好些房舍,以备降人暂时居住,双方谈得极好。跟着,接到沿途传来的信号和专人报信,说是大功告成,果然收了不少降敌。我知你弟兄勇于任事,必要将事办完,方肯安息,这样人太劳苦,特地赶来。我早算好时候,日里睡足,好在这里的人都是多年亲友邻里,善后之事不妨由我们几个老头子代为办理,你弟兄抽狸和这十多位弟兄可速回去,早点安眠,养好精神,好办正事,就便将这些投降的人送往南山,岂非一举两得?”

  李诚等知道仲猷老谋深算,仔细周到,陈四也是心思细密的人,必将应办之事办好,方始赶来,闻言大喜,笑道:“有老姻伯大力相助,决无疏失。好在这班降人均有家属财产在此,就是人心难测,也必知道利害。如今水未退尽,无论何方均难逃走,方才在此处置首恶,他们也都目睹,知道善恶之分,决不致于自取灭亡,这一层并不足虑。倒是他们都有妻儿老小,平日享受已惯,一旦迁往南山,将来虽要他们以力自给,开头终要使他安心,能有住处。

  当初本和众弟兄建了几所房舍,没想到老贼发难太炔,房不够用。再说带了家眷全数迁移,也有许多难题,须要照顾。我正想把人分成两起,一面为他布置,一面押送上路,老姻伯业已想到,代为办好,真个妙极,就请姻伯和诸位长老在此主持,我和三弟他们也不必再回家去,只在此地睡上些时,一面吩咐降人各自召集家属,取了各人衣物,除食粮应该交出平均分配,以作开荒前期之用,不够的,由新村公仓借垫而外,只是私有之物,仍归自有,一面命金儿拿我夫妻亲笔书信,赶往南山,请他们办点食物,过了中午,我们也都起身,带同他们迁往南山居住。在官路两面都有大水阻隔,更有专人防守,休说无法逃走,便是受了秦贼约请,后来的贼党也无法走进,何况还有众弟兄和金儿随时防御,决可无害。东南两山都有大片土地要人开发,除房舍要他们自家建造而外,耕牛农具应用之物十九现成,不久全可安居乐业,同登乐土,大家就越过越好了。”

  说罢,传令众降人如言准备。

  当地楼房宽大,事情一完,土人全都欢天喜地,各自振作精神,准备未来之事。除奉有使命的数十人外纷纷散去。有的忙了两日夜,先去安息;有的高兴得都不想睡,这一日夜工夫,庄中的水多半退去,除邻近官道和后楼一带地势较低还未退完而外,多半现出地面,互相呼亲唤友,赶往前住之处查看,准备收拾残余,重建家业。新村的人也各纷纷相助,到处都是欢喜啸歌之声。那些降人本来聚在一起,不敢走动,李诚说是:“无须拘束,我知你们不会逃走,不敢逃走,也实无法逃走。既是真心投降,将来便是一家。你们都有妻儿大小,可各回去商量移居之事,就便歇息些时,准备上路便了。”

  那些新投降的恶奴打手见对方这样宽厚,越发感动,一同拜谢,纷纷散去。

  雷八同了猪儿刚刚报仇回来正想劝阻,被李诚摇手止住,随将当地之事交托倪、陈诸老,就在楼上觅地暂睡。李强仗着体力强健,又有极好伤药,虽中毒箭,还不厉害。玲姑盈盈弱质,平日享受豪侈,从未吃苦,忽然连经奇险,死里逃生,本来伤还未愈,又中了一枝毒弩,虽经众人医救,人早疲惫不堪。黑女、龙姑见楼上房多,到处都有床榻,还有许多精美铺盖,几次劝令觅地安卧,玲姑一则想起以前经过,心情悲愤,要看老贼受那恶报,二则此后无论男女老少都要做事,不能再享现成,回忆李强开头几次相见之言,想要争气,不肯示弱,始终咬牙忍受坐在地上,不肯去睡,哪知体力不济,伤毒虽已解去,一时之痛,只伤了一点皮肉,并无大害,这一强行挣扎,又受了一点风寒,不觉种下病根。黑女、龙姑都和她投缘,十分怜爱,苦劝不听,龙姑只得陪她同坐,用手扶抱,再三劝慰。跟着,陈四夫妻赶来,父亲母女相见,谈了一阵,陈四有事走开,陈母老病,也早被人劝回。

  龙姑见天快明,正想抬她回去安眠,仲猷又来,商计安置降人之事。龙姑先想事已快完,率性大家同卧也好。李强立在对面,由昨日受伤起,始终悬念玲姑伤势,因见台下人多,玲姑又是青梅竹马之交,狗子一死,成了寡妇,恐引别人议论,虽不便常在身边,共只慰问过两次,人却关心已极。这时,正和仲猷谈话,准备觅地安息,忽然发现玲姑面红如火,倚在爱妻怀里,大有不支之势,不禁又惊又急,忍不住赶了过去,低声问道:“玲姊,伤势可好一点?这样面红,莫要饱受惊险伤痛,熬出病来?请大嫂龙妹将她抱往那边房内,睡上一会,吃点药吧。”

  玲姑苦笑道:“多谢三弟好意,我伤痛业已减轻,只是觉热,稍微睡上些时也就好了。”

  龙姑听她答活吃力,一摸头上,比火还热,大惊道:“玲姊,你方才不肯听话,业已熬出病来了。”

  话未说完,玲姑支持不住,往后便倒,黑女龙姑忙将她捧起,送往旁边房内,放卧床上,就此昏迷不醒,周身火热。

  龙姑见李强站在旁边,面容愁急,低声说道:“玲姊鲜花一样的人,哪禁得起这大风波?我又下手稍迟,中了刺客一枝毒箭,她偏好强,不肯听劝。看神气,病势不轻。爹爹医道甚好,还不快去请来?守在这里着急,有什用处?”

  李强闻言警觉,忙将仲猷请来医治。仲猷看完了脉,低声说道:“玲姑病虽不轻,尚不至于凶险,贤婿只管放心。你将来须要领导全山的人同登乐土,好些事都要你做,理应保重才是。你已累了两三日夜,午后也许还要押送降人,请快睡吧。”

  李强闻言,知道自己情急太甚,被人看出,恐仲猷多心,只得连声应诺,忍痛退出,回到所居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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