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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李氏兄弟同声答道:“这个无须,你休多心,稍有疑虑,决不放你,回去只与我们有益,可说林中野兽甚多,最厉害的,似人非人,力大无穷,不信,叫他命人来试。我已安排,一到方才互斗之处,你也看出厉害了。如能就便为我劝说那些远来的武师,到时,不要助纣为虐,我们也少杀伤这些素无仇怨、只为土豪财帛所诱的人们,岂非好事?”

  韩奎只得答道:“我知诸位剑侠一流人物,况有异兽为助,多高本领,也非敌手,行动神奇,出入意表,瞒你不得。如有二心,无异送死。只不知以诸位的本领,只除秦氏父子两个首恶,易如反掌,何故事隔多年不肯下手?”

  李诚笑道:“此事一则是我小心谨慎,二则无论何事须先求得结果。本心虽想为这一方除害,但他还有族党,助纣为虐的不在少数,手下恶奴更比那些饭桶武师还要可恨,非斩草除根不可。以前杀伤兀个小贼,他父子平日自大,还恐官府无能,徒伤颜面,反而激出祸事,隐忍在心。我如单杀秦氏父子,下余土人在贼党暴力之下,一面受苦,还受嫌疑冤枉,大已可怜。我们想他们跳出火坑,重登乐土,暂时既办不到;再要杀死多人,便须经官,多生枝节,还要冤枉许多好人。必须一举成功,除暴安良,使两村土人同登乐土,开荒耕种,自食其力,把山中所藏地利全数开发,使远近苦人闻风而至,只肯出力耐劳,便有安乐日子可过,如非万不得已,顶好一个人也不要杀才对心思呢。”

  李强谈起新村近来富足安乐近况,韩奎闻言,好生羡慕,暗忖:“我有的是力气,何不自食其力?作人牛马爪牙,还要一面巴结奉承,随时均有身败名裂之忧,这是何苦?”

  便和四人说,意欲投入新村,分田而耕,以后接来家口,不再回去。李诚告以不必忙此一时,事完随意。韩奎大喜,众人也同走出林外。李诚笑道:“韩兄自回,我们不送了。”

  韩奎大喜拜谢。见日色己快西沉,忙往回赶。还未走到山沟,便见道旁半抱粗的小树,有的折断了两根,有的连根拔起,碎石沙土洒了满地。再到山沟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原来这半日功夫,已换了一付景象,碎木残枝,沿途狼藉,好些都染有血迹。先前死的那些同伴,有的把头颈拗断,有的前胸后背均被兽爪抓裂,鲜血淋漓,死状甚惨。方才伤口均有兽爪抓过,看不出兵刃暗器伤痕。到处都有同党遗留的兵刃暗器,分明骤遇猛兽,互相恶斗,全被杀死情景,掩饰极巧。心正赞佩,忽听山口外人语喧哗,隐隐传来,料知日落不归,别的教师起了疑心,仗着人多势盛,赶来查探接应,忙装精疲力竭,拼命急窜情景,迎上前去,一面留神前看。走出不远,果见人影,忙即大声狂呼:“来人速退,后面有险!”

  一面朝前狂奔,双手连摇。

  韩奎在森林中连经奇险,狂窜了这一天,本就饥疲交加,再一做作,越显狼狈;又故意不肯把话说真,只管乱喊。来人正是朱四奉命引来的贼党,因朱四报警时只说山沟内有了争杀之声,因为胆小,料知遇敌,未敢入内,别的全不知道。老远望见一人迎面急跑,神情慌乱。残阳将尽,暮色昏黄,只听狂呼,也未看出是他。及至两下临近,才认出本庄新聘名武师之一,惊问何故如此惊慌,敌人多少,现在何处?韩奎略一定神,手指身后说道:“我奔走江湖数十年,深山旷野,常时来往,从未见到这样怪物,我已自认无能。好在此时怪兽已回森林,未必出现,诸位胆大,再往前走上一段,就知厉害,一时也说不完。”

  众人原因当日又赶来了两起武师,有的昨日先到,为雨所阻,不愿惊动主人,在左近镇上住了一夜,次早才向店家说出真话,问路人庄。有的被大水冲断,仗有土豪派去的人引路,现扎木排,费了许多人力,才行渡过。秦迪知道这些均是有名武师,平日早有耳闻,忙即迎接进去,并将金、朱二官亲请出同坐,向双方表示自己的势力威风,已把昨夜丢人之事忘了多半。谈到下午,想起还有八人未归,问知去向,正待命人往寻,忽听恶奴来报,说朱四自到庄口送信说起前情。来人自恃武功,新受重聘,均想争脸立功,齐告奋勇,经狗子强留,才分了一半人为首,带着原有二三十名打手一同赶来。新人多与韩奎相识,知他平日武功颇好,好胜胆大,竟会这等狼狈,均觉奇怪。韩奎又装精疲力竭,不能多言。就此吓退,太不像话,只得将信将疑,赶向前去。韩奎苦笑道:“诸位留心,此非人力所敌。我在森林中逃窜了一天,力已用尽,恕我无能,不奉陪了。”

  众人见他,满面惊惶,由不得加了戒心。有的以为自己人多,奋勇当先。刚发现前途树折木断,残尸狼藉,凌乱神气,忽听轰的一声怒吼,震得山呜谷应,风叶惊飞,由不得吓了一跳。因那几个胆大的自恃武勇,本就抱着多猛恶的野兽也禁不住武功好的兵刃暗器,内有两人又是奉命陪伴引路的原有两个为首教师,因见土豪待客礼厚,自觉颜面无光,心中妒愤,偏又丢人大多,无法争气,途中寻思,久闻东南山森林无异活地狱,入林必死,一直也未去过。今日同行,多是新来能手,何不试他一试?开头并无他念,及至遇见韩奎,说起怪物厉害,先去的人已为所杀,先颇惊慌。听完,忽生毒计,暗忖:“这班新人趾高气扬,显得我们全是饭桶,何不激他前往?能够合力除去,自无话说;否则,前后两起的人,均为怪物所伤,一样都没光彩,看小秦又是如何对待,这班人还有什么脸面受人礼待?韩奎惊慌太甚,所说的话与平日大不相同,分明吃了亏,不好意思,故意张大其词,强劝众人回去。否则,同去人中,有他好友在内。明有许多能手在此,如何不为报仇,反劝回转?”

  想到这里,又见新来诸人个个精神,身于矫健,渐渐胆壮起来,觉着怪物不过林中野兽,先去的人骤出不意,才至伤亡殆尽,现在人多,又是好手,自己更炼有毒药暗器,对付七星子这类强敌自是不行,这类野兽不过猛恶力大,只要心灵手巧,不与硬敌,乘着这几个新人卖命苦斗之际,闪在一旁,暗放冷箭,到时多半有望。受害的是他们。自己能将怪兽打死,当时成了好汉;稍见不妙,这班新人当着我们旧人,自不好意思开步先跑,溜也容易。如能成功,固是露脸;不能,也不致于受伤。受害的是别人,与我无干,冒一点险,也还值得。便在旁边发话激将,好在怪兽影子还未见到,当头先跑。再有几个胆大的,跟着一领头,人全跑了下去。

  事前具有戒心,兵刃暗器又全拿在手内,人语喧哗,步履奔腾,寒光闪闪,看去威势颇盛。刚一发现残尸,便听兽吼,那两个旧教师,一名洪燕,一名徐铁腿,本想停步,往后缩退,让别人抢向前去;不料山沟地厌,开头不曾发现怪物,均恐别人笑他胆小,个个抢先,不肯落后,差不多挤在一起,想要闪退,势已不能。不知死期将近,大难已临,仍想阴谋害人,因听只吼了一声,故意说道:“这怪物多厉害,也只一个。照韩教师所说,人力斗他不过,无法近身,我们还有好些暗器呢。难道平日受人厚待,死了这多的人,连个野兽都打不过,还未见面,先就吓跑,回去怎好意思入座吃酒呢?”

  这几句话一说,全被僵住。新人固不好意思停步,便是原有的旧人也觉就此回去脸上无光,说不下去。当头数人火性较大,更被激怒,纷纷大喝:“多厉害的野兽我们也多见过,怕他做什?此仇非报不可,正要找它,来得正好,大家快上。不过留心一点,暗器早点取出,免得凑手不及。”

  二人把话说完,见众激怒,真个向前,想起死人惨状,又自气馁胆寒,想让众人先抢头阵,自己落后,相机而行。因见后面路被挡住,开头吹过大气,不便明退,一个装着拔鞋,一个装着小便,刚往旁闪,新人中有两个久经大敌、心思细密的能手入觉出人数大多,谷中地厌,骤然遇险,难于应付,忙喊:

  “诸位兄台,这类猛兽怪物的来势定必又猛又快,大家挤在一起,有本领的施展不开,胆小的朋友想逃无路,被后面的人挡住,容易误事。这不是空吹大气的事。我们受入重聘,坐席未暖,就遇此事,死了这多的人,不问如何,也应见过分晓。就此回去,诚如方才两位朋友所言,这杯接风酒如何下肚呢?打算动手的,把人散开,轻功好的在前,如见来势太凶,或是大多,大群猛冲过来,真非人力所敌,也不犯卖这穷命。自知学艺不精,向主人告辞,各自回转老家,由他另请高明来此除害。好在众人共见的事,说不上胆大胆小,有脸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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