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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情知凶多吉少。因在江湖上跑了多年,颇有名头,心胆虽寒,表面却不露出。话刚说完,忽听上面笑应得一个“好”字,一条长大人影已如大鹏飞堕,立在面前。四贼党见此情势,越发惊慌。内中马天龙正是方才壮汉,人最机警,因听狗子说起以前仇怨,早知双方多年仇恨,但因土豪财势太大,不敢公然明斗,来去都是蒙面。如今真面目被人识破,已是势不两立之局。看出三同党神情惊慌,心中有气,暗骂你们这些脓包,敌人分明是想灭口,前面必还伏有能手,除却硬拼,或者还有一线生机,何必丢脸,受人欺侮,仍难活命。抢前说道:“朋友不必欺人太甚,如蒙放手,两罢于戈。我们四人哪怕路断,也要游水过去,决不再回秦家。否则,我们平日享受奢华,杀人又多,就死你们手内,也是值得。便照你说,觅地一拼也好。”

  说时,一面朝三同党暗使眼色,准备分头逃走,仗着各人轻功,只有一人逃回庄去,便有复仇之望。主意打好,冷不防假装行礼,把头一低,两肩一耸,背后暗藏的低头飞蝗弩,首先连珠飞出,朝蒙面人脸上打去。下余三同党原被敌人震住,及听马天龙这等说法,久在江湖的人,自然一点就透,想起敌人必不容他活命,全部犯了凶心,又急又怒,本在暗中准备,一见发难,两个齐朝蒙面人进攻,内中一个胆子较小的,自恃腿快,心又奸滑,乘着众人兵刃暗器一涌齐上,连手也未交,冷不防,一纵两三丈朝前逃去,口中大喝:“三位姑且支持一会,我去喊来援兵,不怕这两个狗贼飞上天去。”

  边说边往前飞逃。忽见那匹白马兀立地上,头上马鬃,已半倒下,昂着一个头,注定前面,长尾微微摆动,神态安详,看去十分威猛。前面并无敌人出现,心想一匹野马,能奈我何?只要没有敌人埋伏,一出山口,便可无事。

  那贼凶狡残忍,前作强盗时,向例不留活口,如是平日,早已就势下手,把马杀死;这时,因是心慌意乱,急于逃命,看出这类野马灵巧凶猛,有了唐信前车之鉴,知道厉害,打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主意。见马拦在路的中心,偏头注视,目射凶光,越发不肯招惹,身子一偏,刚由马侧纵将过去,这一临近,更觉那马又高又长,四条瘦腿硬如铁,更比前见那马还要猛恶。百忙中,瞥见那刚倒下去的马鬃忽又蓬起,根根倒竖,身子似未见动,心中微惊,正恐用腿来踢,把手中刀握紧,正待防备。心念才动,猛觉左膀奇痛欲断,身子也被抓了回来,大惊回顾,一条有膀已被那马一口咬住,痛不可当。惊悸忘魂中右手负痛,刀已落地,身已凌空而起,慌不迭手脚并用,左手一拳,用全力去打马眼,双脚一登,待朝马头踢去。耳听前面大声呼喝,一下打空,右膀一松,人已吃马咬住膀臂,猛力往外一甩,飞将出去。

  那贼轻功颇好,做梦也没想到马有如此厉害神速,率性拼跌一跤也罢,无如惊慌太甚,又正舞动手脚,用力不均,右膀更痛得要断,这一甩,势更猛急,人和抛球一般正往回路翻滚下去。同时瞥见敌人大喝赶来,心更发慌,知道被人擒住休想活命,只顾打算落地逃走,也没看清地形,咬紧牙关,用足平生之力,就空中一个风卷落叶之势一个翻滚,再把双足一蹬,鲤鱼打挺,想要倒退回来,落地就跑,不料百忙中乱了方向,逃生心切,用力又猛,一下斜窜出去,正撞在大树之上,把头打闷,“嗳呀”一声急叫,跌地晕死。

  原来所见敌人正是李强,因见那贼轻巧敏捷,动作如飞,知道那马拦住去路,决不放过,既恐马为所伤,又恐被其逃走惹出事来,同时,又见蒙面人已和三贼打在一起,忙即大喝赶去。刚一举步,耳听身后大喝:“弟妹尚在前面,这类鼠贼决非我马对手,你只旁观,等弟妹来后一同回去便了。”

  李强仍不放心,仍往前赶,目光到处,瞥见贼党由马旁经过时,马先未动,猛一掉头,咬紧贼的膀臂,把头一昂,抛起一两丈高下。那贼略一翻滚,凌空身子一挺,误撞在大树之上,倒地不动。那马从容走上,举起前蹄,朝胸前猛踏了一下,那贼当时口喷鲜血,一动不动,知不能活。

  回顾三贼,一照面,便被蒙面人用软鞭打死了一个,只那暗放冷箭的,双手分持单刀拐,正在拼斗,身上也受了伤,仗着武功颇好,暂时还能相持,另一个忽然飞身纵起,往前逃去,暗付前面便是森林,此贼不知地理,岂非送死?何况还有大白二花拦住去路。正想把放冷箭的贼除去再追,谁知那贼正是新教师韩奎,看出敌人厉害,凶多吉少,本意对方只恐泄漏机密,并无仇怨,正打算巧言脱身,等到脱险,赶回庄内和狗子商计停当,大举报仇。不料马天龙人虽凶横阴险,无恶不作,人却较有骨气,乍见李强还在轻视,后便看出厉害,知对方不肯放过,冷不防暗放冷箭。这类低头飞蝗连珠弩最是阴毒,箭上并有毒药,一发九枝,敌人虽然手急眼快,打落多半,脸上也中了两枝全都撞落,若无其事;韩奎见状,不禁大惊,暗忖:“敌人面具何物所制,如此坚韧,对面弩箭竟打不中。”

  连忙拔刀助战,心中叫不迭的苦。

  晃眼之间,马天龙已被鞭梢扫中,擦去一块皮肉,鲜血直流;另一同党,也是想用铁弹子暗算,吃敌人一鞭将弹打回,欲逃无及,反击之力又猛,一下打中面门鼻梁,面骨打碎一洞,鲜血四溅,倒地身死。又见前逃同党为马所杀,既恨马天龙自恃毒弩,轻举妄动,同党纷纷伤亡,再打下去,万无生理,再说好话,已无用处,心想此时只有逃命,不能再顾义气。前路有李强和马在彼,敌人还有埋伏,万逃不脱;后面虽有两马阻路,毕竟畜生,凭自己这一身软硬功夫,也闯得过。口外虽是森林和山,路径不熟,比当时送死终强得多,何况林中昏黑,容易隐藏。只要把人保住,就有复仇之望。心念一动,冷不防纵身便往山内逃去,迎头瞥见二马目注自己,同声怒啸发威,似要暴起来扑,暗骂:“该死孽畜,也敢欺人。为防仇敌怀恨,暂时先不伤你,早晚不将你这几个孽畜杀死,誓不为人!”

  心中寻思,不觉跑近,离马只有数尺,看出两马虎视眈眈,一触即发,想起方才同党为马所杀,心中一动,本想取镖戒备,一摸身旁镖囊已被仇敌飞刀斩落,心中发慌,呆得一呆,二花性较猛烈,已当先把头一昂,冲将过来。

  韩奎原有一身好武功,只为连遭惨败,怯敌心慌,又见两马并肩对立,神态威猛,把路拦住,无法过去,想起同党被咬之事,更是胆寒,不敢冒失硬冲;及见花马双目炯炯,凶光对射,迎面冲来,道路也空出了大半边,猛触灵机,故意声东击西,朝二花身右一闪。两马先见母马把人咬住敌人膀臂,一甩就死,均想学样;不料这一个本领要大得多,人又机警,满拟敌人必由身旁纵过,照样咬他一口,再往外甩,一见到了面前,忽然停住,二花首先沉不住气,急功先上,大白见状也想急功,相继抢上。二花见韩奎忽往右闪,张口就咬,没想到是个虚势,头刚拨转,张口想咬,敌人忽似转风车一般,到了马的右边,二花骤出不意,忙把头又拨转;后面大白也自赶到。

  两马先后相差不过一丈,来势神速,马的动作又极轻快灵活,经此一来,韩奎正闪在两马的中间。大自一声怒啸,刚由后面冲到,韩奎已闪到二花身旁,本还想就势砍他一刀;一见白马冲来,不敢怠慢,把手中刀一挥,就势腾身而起,竟由二花身上飞越过去,动作绝快。共只转眼间事,二花把头由右而左刚急转过来,敌人已由身上越过。大自瞥见敌人舞动刀光飞起,忙往上窜,前腿正往上抬,一下扑空;正赶二花回头,不知敌人越身而过,大白起势又猛,一下落在二花身上,两马略一慌乱,韩奎已落地上,见此厉害,哪里还敢再作伤马之想,一纵两三丈,飞步往前急窜。两马瞥见敌人逃走,同时转身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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