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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双珠见赵乙好似欢喜非常,以为苦恋自己,还未死心,心中好笑,任其与双玉并肩同谈,故意闪向前面,不去睬他。双玉走到崖顶,见这一面都是肢陀起伏,只有一两条山沟,也望不见木里戛那面,心方不快。赵乙忽指前侧面惊道:“这等荒山深谷里面,怎会有人?”

  双玉心急,因前面有崖石遮蔽目光,双珠立在石旁正在朝下注视,也似有什发现,忙即赶去。

  两姊妹相去也只一两丈远近,快要赶到,忽听身后丁丁两响和人怒吼号叫之声。回头一看,赵乙已顺来路陡坡一落十来丈翻滚下去。老人阿庞立在当地,手指下面喝骂,命众野人快擒奸细,气得须发皆张,地上落着两柄月牙毒刀,正是赵乙腰间之物,知已发生变故。赶往一看,赵乙业已撞在下面山石之上,人已晕死过去。

  老人怒说:“我见这厮过江以前先是羞愧怕死,后来你们饶了他,带到寨中。他表面装腔哭求,说尽好话,我便觉着奇怪,天底下哪有这样不要脸的人!后来见他老是背人咬牙切齿,也还当是心中愧悔。最后看出他对阿成简直恨毒,两次怒视,手摸腰间毒刀。又向阿成故意讨好,劝他和女儿做一路,不要离开,以防前途遇险,无人保护,及见人已派定,女儿不大理他,又是几次目射凶光,嘴皮乱动,越知不怀好意。我知他以前爱着女儿,一听嫁与阿成难免妒忌,恐其行刺,一路都在留心。快到以前,说起他上辈做官,流落这里,家又住在崖那面,地理甚熟。我忽然心动,又恐他真心悔过,冤枉好人,假装上崖,故意给他一个空子。到了上面,我便偷偷绕了过去。早料这类恶人无论心肠多么阴毒,全都怕死,就冒点险,也必先把逃路看好。到时他又在东张西望,连干粮都无心吃,算计他当着下面这许多人决不敢于下手,事前必要将人引开。果然料得不差,不知说些什么,将你两姊妹领上崖来。

  “这一面崖顶我已看过,偏在木里戛之旁,前有高山,什么也看不见,而他方才所说昔年常时往来的路恰正是这一面,断定把人引到崖上,暗放毒刀,把人杀死,立时翻崖而逃。仗着路熟,我们难于追踪,只一逃到木里戛,非但无事,还可去向贼党报功讨好。就这样,我还恐他下手得快,仗着这一面树石较多,容易隐身,暗中掩了过来,相隔也只丈许远近。果然他将人支开便咬牙切齿拔出毒刀,想朝你们姊妹甩去,被我由侧面扑过。未容刀斫,他竟心慌胆怯,往后逃退,一脚踏空滚跌下去。这样恶人实在可恨!你如不信,等他醒来一问自知。”

  二人忙说:“这都实在的事,哪有不信之理?”

  赵乙也是痛醒过来。老少三人互相喝骂,果然料得不差。起初只想杀阿成、双珠,同归于尽,后见二人分开,老人看得又紧,贼巢快到,先说了许多大话,必须当先上前,无奈本领不济,又是胆寒。正打不起主意,忽然发现所走山路昔年曾经来过多次,地理甚熟,沿途洞穴又多,容易藏躲。暗忖:“照自己为人,就是勉强同回小江楼,也无颜立足。双珠更是无望。田四人最刚直,如知前事,决不能容。”

  又恨双珠姊妹看他不起。见众停下,忽生恶念,意欲相机行刺,给二女每人一毒刀,然后翻崖逃去。共只十来丈的山崖,一到下面,到处都是大小洞穴,凭这班粗心的野人,决难搜索。难得老人阿庞和凌汉夫妇俱都走开,正是机会。反正孤身逃走对头必要疑心,此举非但两得,还可就势逃往木里戛报警。盘庚人多势盛,双珠这面人少。只要事前得信,一有准备便无败理,有此奇功,盘庚定必另眼相看,那时做上一个大头目,什么美女都可抢来受用,岂不快活?不料弄巧成拙,自寻死路。

  等到三人问完事情,人已奄奄一息。依了老人,恨不能将他撕成几片才可消恨。双珠姊妹见他转眼必死,不为己甚,听其自然,将老人拦住。凌汉、木芸子在对面崖顶望见,赶来询问。说不几句,赵乙人已断气。双珠便请众人相助,将其埋葬山中。

  又待了一会,估计时候快到,正要起身,见有汉人飞驰而来。对面一谈,正是勾少庭,说奉诸侠之命来此转告众人:有一女贼由外赶回,曾和逆酋花古拉相识,预计由格旺多假装逆酋出面之事恐被识破。最好到晚一点,一与盘贼对面立时下手,不必再等信号。好在贼党今夜到齐,自己这面的人也越来越多,便被警觉,也是必胜。如在天黑以后上路,直奔木里戛贼巢,仍借送礼为由,只将前面寨门冲进便可相机行事。葡萄墟诸侠也恰将盘庚派去偷袭的贼党全数杀死,渡过江来,刚巧赶到,比预定更加妥当。少庭原因盘贼近来对他师徒越发相信,奉命出来迎接各路贼党,路遇诸侠,令代送信,并引众人同行,到了贼巢,还可由他前往送信,就着盘贼所接信符令箭,作为奉令迎接,一路传达过去,少却许多盘问耽搁。

  众人又听说自己这面,严陵所约能手甚多,来得最迟的也在当日一早赶到小江楼见面,此时业已起身。符南洲虽然始终不肯露出从贼之意,因其医道高明,贼子昨日旧病又发,南洲得到内应传递消息,知将出困,假说:“用心医治,药已配好,七日之内便可除根。”

  人却不肯留居贼巢,非要回去不可。盘贼夫妇因想贼子病好,连回去俱都答应。对于南洲格外礼待,除却不能出寨而外,到处都可随意走动。所到之处,群贼恭敬非常,决可无虑。众人自更喜慰,又多留了些时,黄昏月上方始起身。

  众人脚程都快,二十里山路,中间又有两次抄近,翻崖而过,不消多时已到正路,相隔木里戛贼巢只三数里。勾少庭早将藏向僻处的快马寻来骑上,手举令符,向沿途三处守望群贼传话,以免众人是由中间穿出,引起疑心。对外假说奉令由山僻小径迎接来宾。到了寨中,盘贼正在大开夜宴,少庭又假说偶然登高眺望,发现来人,上前窥探,得知花古拉率领众人来此拜见,就便住上几天,看戏开眼。途中曾见一伙可疑的人往江边奔去,因后面还有押运礼物的贼党未到,为了带人太多,藤舟不够分配,过江之后便起大风,久等无音,只得起身,不料把路走错,径由山僻小径穿出,如今快要到达等语。

  盘贼素来心贪,听说逆酋花古拉送来大量礼物,内有不少金沙象牙、兽皮药材之类,均极珍贵,好生欢喜。只顾当着新来外客夸口,说他威名远震,将大江两岸的山民全部归降,只剩葡萄一区被几个无知鼠辈占住,不肯降服,业已选出一些能手假扮山人混将进去,另一面又派多人偷渡大江,前后夹攻,今夜也许便有喜信。再如不能成功,便令花古拉率领对江各寨山民听令大举,自己也带了大群人马由水路攻将过去,断无不成之理。说完,便命大开寨门,奏乐迎接。为表自己尊严,只命勾少庭师徒带人出迎,自己仍是居中端坐,并嘱同坐贼党务要端起架子。一面传令手下贼党穿好整齐服装,刀枪雪亮,两面排列,以示威风,准备一下便将这最强盛的夷首镇住,以便为他所用,不敢违命。

  何奇父子和勾少庭师徒三人见盘贼装模作样,把下余贼党聚在演武厅前,少时下手只更容易,心中好笑,一面迎了出来。勾少庭本和众人算好时刻,双方相去不远,等由寨中迎出,众人也是到达。双珠姊妹接到来人暗号,知盘贼丝毫不曾疑心,好生欢喜。男女四小侠便装格旺多所用夷童,紧随身旁。余人也照预先排演的队伍,齐整整从容往里走进。双珠姊妹虽知此行必胜,终觉诸侠一个未见,厅上聚有那多恶贼,自己所带不满二百个野人,均不会什武功,只仗力大身轻,刀矛镖弩又准又急,贼党这等人多势盛,如其刚一照面便被看出,动起手来,这班忠勇的野人万一伤亡太多,怎对得起人家好意,心中顾虑,不觉快要走到。

  可笑盘贼夫妇和在座群贼,死到临头还要耀武扬威、端足架子,遥望大群来人整队走进,头都不往侧看,自己那面强盛的军容宛如未见,一个个形态威猛,体力强健,动作又都一律,自觉添了一些得力党羽,心中暗喜。刚刚传令左右头目,往请花蓝家寨主和同行头目入坐相见,不必行礼。礼物照数收下,同来的人就在演武厅外广场上盛宴相待,无须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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