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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那东西乍看像是壁虎,实则与鳄鱼、穿山甲许多相似,形态更加狞恶,一张血口长达二三尺,开合之间差不多快要连到头颈,又长又大,少说也有尺许多宽,一片长舌,火焰也似吞吐不停,周身绿黝黝的,隐隐放光,头上凶睛约有拳头般大,似还不止一对,碧光闪耀,甚是怕人。内一只大的援向篷顶,正在朝下探头,份量已是不轻,小的一条再蹿上去,帐篷自然支持不住,上面恶虫一动,便跟着摇晃起来。猛想起方才睡梦中仿佛听得有什响动,惊醒转来,因见大篷之中人多睡醒,形势安静,老人不知睡未?只顾赶往询问,不曾细看篷内。其实恶虫早已来到,方才竟未发现。这等猛恶之物,也许还有奇毒,差一点没有误了篷内四五人的性命。就这样,还不知道篷内的人中毒没有。

  情急万分之下,如换别人,早已出声惊呼,不知如何是好,双珠却是机警胆勇。看出篷后最大的一只伏在那里,只现半身,尚无动静,篷顶这一大一小业已往下探头。下面一边阿成和龙都,一边路清,均已睡熟,双玉不知何时移卧篷内,似还不曾惊觉。又见恶虫欲前又却,随同篷顶晃动之势,不似就要发难神气。惟恐人声呐喊将其惊动,蹿将下来。路清头在篷内,偏向一旁还好一些。

  阿成上半身伸向篷外,小的一条恶虫正离他的头部不远,如非先贪风凉,将篷搭成平顶,恶虫身太沉重,那篷又软又滑,吃它一压,四面篷柱均往里缩,成了一个凹槽,篷边横柱较细,不禁重载,恶虫似恐压断,探了两次头又缩回去,只往外稍微倾斜,早已就势滑落下来,正落在人的头上,休说睡熟,便醒在那里,只吃它一口咬上也无生理。又见大小两条恶虫均不老实,又是这类又软又易晃动的帐篷第一次遇到,有些惊奇,到了顶上,行动反倒迟缓,始而急先想要下来,可是稍一用力,篷便不住摇晃乱响,重又惊退回去,下面的人才未受害。

  双珠惟恐一不留神被它蹿将下来,反倒误了前面二人性命,虽是情急万分,心并不乱,先往旁边石后一闪,随手取出兵刃暗器,先用一双钢镖朝篷内石地上抛去,跟着纵身而起,准备一面惊醒篷内的人,一面用毒弩去打恶虫凶睛,将其引开,一面出声报警。

  她这里刚刚双手齐扬,提心吊胆发出镖弩,口中喝得一声,忽听一片惊呼起自身后。匆促之间,还未及转身回顾,又听篷内连声呼喝,接连大小几条人影飞窜出来,上面恶虫也是窜落,同时又听叭咻一声大震,跟着便觉身后火光照来。百忙中刚瞥见那条小的恶虫随同一条人影滚跌地上,好似和阿成扭在一起。还未看真,又听窸窸两声急响,由远而近,似往自己身旁冲来。目光到处,正是两条丈许来长的毒虫,张着血盆大口,露出上下两排刀钩一样的利齿横冲过来,喊声“不好”,又见阿成双手扣紧毒虫咽喉,双脚夹紧下半身,满地腾掷,拼死恶斗,形势万分危急。立时就势施展轻功,纵将过去。凌空一剑,本想朝恶虫头上砍去,忽又发现一虫一人纠缠甚紧,满地滚扑,恐伤阿成,心里一慌,人已下落。

  这条小的恶虫也有八九尺长,身后长尾甚是灵活,目力更强,先被阿成制了机先,上来便以全力扣紧它咽喉要害,人头顶在巨腮之下,有力难施。阿成原是梦中醒转,瞥见恶虫探头,知这东西厉害,一面暗中惊醒篷内的人,一面拔出腰间毒刀,想好主意,准备等它蹿下来时,人身往里一缩,就势一刀,朝它咽喉软骨刺去。不料双珠掩来,不知篷内人已惊醒,见势危急,抛镖警告,阿成分了点心。恶虫恰巧受惊窜下,身重力大,篷边横木又被压断,阿成一刀刺歪,插向毒虫腿骨之内,未中要害,手倒震得发酸,一时情急,抛去手中刀,双手扣紧毒虫咽喉,再将双膝夹紧虫身,两脚踏紧毒虫后腿,随同滚跌在地。

  事有凑巧,恶虫除却口目、咽喉和腹下有限几处要害外,周身刀剑不进,皮鳞坚如钢铁。阿成先这一刀恰由腿骨缝中刺进,毒性本就快要发作,痛痒难当,再见又一敌人飞到,凶威暴发,连身腾起,调转长尾,横扫上去。双珠人已落地,仗着手中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剑,见势不佳,立即施展轻功,单手持剑拄向地上,人却手握剑柄,头下脚上连身腾起。本意就着手中剑微一垫劲之势,往旁翻纵出去,不料毒虫用力太猛,后半身又较脆弱,恰巧撞在剑锋上面。僻啪两声过处,石火星飞中,长尾恰巧打中剑锋之上,迎刃而断,激射出去老远。因是用力大猛,双珠手臂几被震麻,崖石被剑尖划碎了一条小沟,宝剑也被震脱了手。

  双珠身手,本极轻快,心思又灵,刚一落地,接连两枝毒弩照准毒虫断处打去。毒虫前半身虽是鳞坚如铁,大部蛮力全在这条长尾上面,一经斩断便难施展,腿短身宽,咽喉被人扣紧,后腿又被踏住,失去效用,加上两次受伤,腥血狂涌,毒又大发,怎禁得住!转眼失势,仰翻在地,吃双珠抢了宝剑赶过,照准咽喉一剑,当时杀死。

  阿成用力太过,身上擦破好几处。因见四面都有恶虫涌到,老人阿庞也是惊起,正在发令抵御,火团乱飞。总算自己这面六人一个未伤。篷后那只大的早被双玉发现,用身边毒弩隔着帐篷无意之中刺中咽喉,那东西又太长大,当地是片峭壁,上下相隔甚高,最大的那条负痛受惊滑跌下去,后壁帐篷也被抓碎,不是前面有两条恶虫下坠将它稳住,几乎将整座帐篷全数带倒,连卧在软兜里面的鸦鸦也几乎被它带落,送了性命。由此便听下面腾扑吼叫之声宛如儿啼,听去十分凄厉,并未再起。

  另一条由篷顶窜下以前,便吃路清左手毒刀右手毒弩一齐打中它血盆大口之中,就势人往旁边一翻,由侧面空处纵将出来。这类毒弩最是厉害,多么凶毒性长之物,只一打中见血,转眼毒发身死,至多半盏茶时便要毕命。恶虫恰又伤中舌根要害,死得更快,在阿成还未脱身时已先送命。

  路清、双玉同了鸦鸦、龙都,看出这面形势危急,也正赶到,可是当中篷前还有四五条大的尚在朝人猛蹿。阿成还想赶去,双玉见先追自己的两条已为野人所杀,忙将他止住,又埋怨了几句,不令单独上前,匆匆取出伤药和解毒的灵药与他敷服。阿成也觉周身酸痛,不敢再强。

  长幼六人赶到正面,才知这类恶虫又凶又毒,形似穿山甲,与鳄鱼同类,野人叫它石螭,水陆两栖,凶毒无比,力大异常。多么厉害的猛兽,被它一尾巴扫中,立时筋断骨折,休想活命。性又记仇,不死不休。阿成当时只要被喷中一口毒气,也是凶多吉少。幸而前两年人山采荒发现过两条,寨主哈瓜布恰是内行,知道这东西的凶毒和那短处。初遇之时,内一勇士见同伴为其所伤,恰巧内中一条扑到,也是这等打法。阿成记在心里,知那血口又宽又大,所喷毒气照例朝上狂喷,势急如箭,人如掩在它的腮下,抓紧咽喉软皮,时候一久便可致它死命,于是如法炮制,不料当地毒虫盘踞甚多,就这小的一条,也比前年所遇长出两三尺,力气更大,如非双珠抢救得快,照样不保。

  这东西又最狡猾灵巧,动作甚轻,脚有吸盘,多高的峭壁危崖均可随意游行上下,和壁虎一样,声如儿啼,凄厉怖人。日里藏在下面污泥塘中,大小也有数百条之多,身上皮鳞又和泥土同色,稍有惊觉便不再动,并将前额四只凶睛闭上,只露一线,朝前窥看。

  老人日里先见如此晴天,崖坡下面到处都有晒干的污泥,早就疑虑,但未想到是这类凶毒的石螭。因当地四面空旷,来路和左右两面宛如大半圈树城。等了一天,毫无异兆,山月已高。照着平日经验,此时不见蛇兽之类来此饮水,前途瘴毒又重,始终不曾发见生物往来,分明水中有毒,如有警兆,当在前后两面来去路上,于是睡前把人分开,以为那崖居高临下,又在中心,即使有什警兆,一个信号发出,人都赶回,上下夹攻更易得手。谁知这东西只一清早和半夜阴凉之时不肯出来,动作那么狡猾,如非双珠和留守野人惊觉得快,稍慢一步,不知多少伤亡!就这样,不是老人经验丰富,样样防到,预先在崖上下生了几处火堆,火把备得甚多,众人身边又都带有发火之物,想要打退仍非容易,连想突围上路都办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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