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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四、木里戛中大盗

  朱榴本是周身酸胀,痛痒交作,仿佛岔了气,还加上好些零碎,苦痛已极,恨不如死,路清解救之时更是难耐,方觉筋骨酸痛到了极点,人又不能言动,喊都喊不出来,猛然一掌拍下,背心上好似中了一下铁掌,震得耳鸣眼花,心都发抖,一声怒吼过处,人却醒转,痛痒全止,暂时还是挣扎不起。何奇师徒恰巧一人一个分别扶起,一问另外三人虽也痛苦,却轻得多,这才知道厉害。对于路清,哪还敢当他长工苦力、烂泥脚板看待,休说姓吕的对头,便是符南洲也不好惹,新收长工尚有如此惊人本领,他那两个女儿想必也是家学渊源,虽不一定和姓吕的串通,假作好人,反正都不好斗,连庄中那些打手全数算上,也决不是这老少几人的对手,乐得就此收场,假装是和吕二为难,与符老无关,朝路清谢了几句,垂头丧气辞别回去。

  刚走不远,忽见两条白影比飞还快,由斜刺里往身后来路驰去,同时便听少女娇呼:“路大哥!爹爹恐吕先生不肯听你的劝,命我姊妹赶来。那旁有一伙人刚走过去,事情完了没有?双方胜败如何?”

  路清回答:“事情已完。”

  所说和方才差不多,并还只说双方解劝,未提将人点倒之事。

  何、朱等人均是行家,早看出这两人身法绝快少再听来人正是符家姊妹,越发惊奇。回头一看,男女三条人影,在刚起来月光斜照的林荫明灭掩映之中,正往万花谷小径上驰去。其行如飞,连闪几闪,人便不见,忙同赶往高坡上面遥望去路,就这几句话的工夫,这三条人影业已到了谷口,别的不说,单这轻功脚程,也比自己这几人快出一倍以上不止。这好本领的人,如何与之为敌?

  何奇心中有底,早打主意全身而退,固不必说,便朱榴等贼党见此形势,也都面面相觑,大惊失色,做声不得,没奈何和何奇师徒众人商说,瞒起丢人的事,把话想好,只说敌人太强,众人全非对手,有两同党尤为厉害,眼看大败,幸而符家姊妹和路清赶来解劝,一面将对头敌住,一面劝说,才得无事。这三少年男女都是南洲高明传授,决不好惹,就将南洲刺死也无用处。何奇因是要走的人,并愿代众承当,说这几人无一能敌,自己业已大败,以后无颜再做教师,请主人另请高明。

  到家一说,何奇不愿洪章身败名裂,特地背人将对方警告之言照实说出,并说:“庄中武师的本领再加十倍,也不是人家对手。我师徒日内就要告辞。主人娶妻纳妾,只要有钱均可办到,但须出于自愿,不可强逼强抢,符氏姊妹更是丝毫不能勉强。休说激动公愤,便这老少四人,也非寻常武师打手之所能敌。我师徒虽然无能,也在江湖多年,像这高本领的人,实是平生少见。稍有可为,我已在此多年,休说双方情份,便我师徒平日享受用度,这样好事,也不舍得离开。老庄主创业不易,还望庄主以后小心,莫要轻听人言,过得好好的富裕日子,无缘无故,闹出事来。”

  洪章虽是恶人,这类阴谋杀人还是初次,胆子较小。乃父在日便曾说过南洲平日最得人心,当地虽是山高皇帝远,稍微有点财势便可大胆妄为,但是多族杂居,民情强悍,最易激变,不可不加小心等语。事前虽听手下人说要慎重,还觉自己人多,所请教师多是本领高强、有名人物,便对南洲不宜明来,收拾一个外乡孤客,那还不是手到成功?等史万利回来,说北方人不是易与。主张添人接应,还觉他是多虑。及见这等厉害,前后八九个教师打手,平日那么趾高气扬、目空一世,朱榴更说他那暗器百发百中、向无敌手,仿佛只一伸手,便和捉小鸡一般将人擒回,万想不到回时竟和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内中四个井似受伤颇重,面容苦痛,凡去的人,都是异口同声力说不敌。

  朱榴虽有此仇必报之言,也是自认不行,不先把人请到,多约能手,万不可以轻动。何奇又在再三警告,求去之意甚坚。想起他师徒虽不大迎合自己,心却忠直,以前两次和人争斗,均他细心主持才将对方打败,虽不似朱榴那样骄狂,平日也颇自满,竟会在来去两个时辰之内变成这等光景,可见所说不虚。不由急怒交加,心胆越怯,仇恨越深。那两个美人影子更是横亘胸头,丢她不掉,又听说对头还要寻他晦气。听何奇口气,自己在有多人,对方不来则已,来了决不能挡,实在胆小心虚,便将为首三四人分别拉往一旁,背人密汁。

  依了何奇,说自己蒙主人多年厚待,在对头未起身以前,明知不敌,也要守到他来过之后再走,决不能见势不佳便先起身,但是专保主人,咬牙硬拼终非善策,解铃还须系铃人,最好是由庄主先向符老示意,打消前念,请他代为和解,从此敛迹,才可无事。洪章自然不愿,口头勉强答应,又和史、朱二人商量,都说现在硬不得。最后二人献策,先用缓兵之计,照着何奇所说,乘外面无人知道,明日午前先寻南洲,索性向其明言侮过。遇见对头,不等开口,先打招呼,能够借此套拢,化敌为友,再好没有。便是不行,这类自命英侠的异人,只要对方能够低头服输,暂时决不至于发难,一面却由朱榴师徒假装负气辞走,先往昆明,托他姊姊朱风娇夫妇多约能手,表面作为是向姓吕的报仇,与主人无干,只能把姓吕的除去,事便十拿九稳,万一再被人打败,主人也可无事。但这班人非用重金重礼不能聘到等语。

  洪章迷恋二女,加以恶气难消,当时答应,并许二人好处,不问事情成败,均有重谢。万利又说:“凭庄主的身份,就是暂时忍气,报仇在后,也不能向一个下等人输这口气。何况对面锣鼓,话也难说,最好由我代去。”

  洪章平日骄狂已惯,忽然要向对头认错,自是万分为难,巴不得有人代去,闻言大喜,再三夸奖,说:“这类知己至交古今少有。”

  万利越发得意,立说:“此去必定不亢不卑,把话点到为止,决不能丢庄主的人。”

  互相吹捧咒骂了一阵,当夜居然无事。

  次日一早,洪章推病不出。史、朱二人背人密计了一阵,朱榴便装负气告辞,当众发话:“我虽不在此地,此仇必报。半年之内必寻姓吕的算账。这是我个人的事,不与庄主相干。是好汉,等我到时寻他,不必张牙舞爪,先寻别人晦气。”

  说完,只带了一个未受伤的心腹徒弟,雇乘山轿,带伤起身,因料对方为他所激,决不会打死狗,按照江湖规矩,也是约了人来再见真章,乐得装骨头硬,说点狠话,为想使对方知道,表示他对主人的忠心,一出庄门,逢人遍告,骂不绝口,自往昆明赶去不提。

  史万利原和朱榴勾结,想要于中取利,昨夜背人把话问明,听出对方厉害,惟恐洪章不善服低,把话说僵,吃了人的眼前亏,还要误事。知他最爱面子,特意讨此差使。一则中间人可以两面讨好,又因对头厉害,昨日曾提到他。何奇师徒带人保护了一夜,虽然无事,以后终是可虑。心想:丑媳妇难免见公婆,柔能克刚,多凶的人,只肯低头认错便可无事,何况还有南洲在彼,本乡本土,决不肯结怨家,照昨日众人回来所说口气已可听出,等朱榴一走,先就当众埋怨,说这类事,都是他们平日狐假虎威惹出来的,其实庄主本是好人,只要把话说开便可无事。天还亮不多时,老早便往小江楼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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