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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末一句话还未说完,侧顾崖角呐喊之声越发猛恶,敌人金鼓忽止,来敌已与侧面迎敌的女兵相对,不知何故,并未交手,反倒同声欢呼,合成一路奔来。自己这面,好些男女蛮人也在相继欢呼。为首几个敌人业已赶到,内中一个留在后面,手捧一物,金光辉月,甚是强烈。后面的人约有好几百多半拿有灯筒,齐指这面,似有自己人在内。到了前面高处,忽然停住,只为首三人飞驰而来,离身已只两丈,欢呼之声震撼山野,似听来人连呼“姊姊”。定睛一看,原来这为首三人正是再兴、蓝山同了另一女人。再一回顾所有敌人已全拜伏在地,自己的人正由对面高地丛中抢将过来。敌人鼓角之声全止,对崖好王似在暴跳,两个持旗的还在朝下呐喊乱挥,五面铜鼓只有两人还在零乱敲打,已不似前起劲,余均无声。这样危险紧张的局面忽然大变,料已转危为安,边听再兴告知来意,命众勿动。

  四下观看,见好王先尚怒吼暴跳,崖后忽又拥上二三十人,为首一个大声说了几句,好王立时呆坐石上,不再言动。新来的人朝她拜了两拜,便同分立在后。再朝崖角这面一看,高坡上面坐定一个老女人,手捧玉盘,前见发光之物乃是大小数十条神金分插盘中,老人坐在山石之上,姒音重又戴上帽角面纱,回复原来打扮,在老人身前席地而坐。方才耀武扬威、转眼就要发生凶杀的那多强敌全都拜伏地上,每面各有两三个女人,恭恭敬敬走到姒音面前,双手交叉,拜了几拜,双方问答不几句,来人朝玉盘上神金仔细一看,重又拜了几拜,飞驰回去,手上各拿有一根金的牛角,回到原处,一同吹不几声,跟着又似狂潮一般起了一阵欢啸,众人重向姒音这面礼拜起来。

  风珠听再兴一说,才知再兴昨日被擒之后,还有几个同去的勇士见势不佳,忙即逃走,被众人追上擒回,只有两个逃了回去。各地埋伏的勇士闻报大怒,立时跟踪追去,无奈这条路险阻万分,往返费时,黄昏后方始寻到。未到以前,猩人情急救主,也被众人用药草迷倒,绑在台上。前王得知此事,不以为然,又问出是小金牛寨来人,越发不愿结仇;无奈那些男女老人多年患难相从,均想满了年限回享富贵,恨极蓝山,迁怒再兴。先定明日午后好王如无信息,便全烧死。前王力言:“好王如不肯和,自身尚且不保,如何害人?”

  众人却说:“杀死来人,可将对方激怒,为好王树敌。”

  固执不肯。鬼头蛮遇事,表面上都从众意,前王平日又常喜说人民为重,以少从多,一旦回去,还要把十年一次的王室尊荣公之于众,其势不能违背众意;见众口一词,一面延宕,一面以理力争。

  再兴一见神金,早就动念;中计被擒,急怒交加,只觉对头不可理喻,问话又都不答,只得忍气,一面暗想生机。到了次日下午,绑上神坛,见蓝山哭喊悔恨,不该害了恩人,忽然想起昨日所闻好些未解,反正无救必死,无须隐讳,便问蓝山因何被绑。蓝山才说:“当初在森林树穴中得到两条神金。后与蓝妻相爱,众人不许,无意中得知寻取神金之事,因有情敌作梗、一时粗心,不曾问明失金数目,以此要挟。婚后才知还差两根,苦寻不得,才有今日之事。”

  再兴闻言大喜,忙说那两根神金现在翠螺洲。蓝山夫妻正自惊喜,前王恰将众人说好,只肯双方合力对付好王,不伤别的同族,到时由她拼舍老命除此大害,便可讲和,连蓝山一同释放。及听神金尚在,刚刚够数;又问出未来新王爱孙姒音也在那里,因蓝妻只知有一同族姊妹在妖巫门下,拿不准是谁,几次想往探看,均未得便。虽请凤珠不要杀害,既未想到那是未来女王失踪三年的妹子。蓝山又恐凤珠万一误伤,无法交代,想等见人之后再说,阴错阳差,一旦说明,全都喜出望外,欢声雷动。

  跟着,又接好王那面乘着进军逃来的人报知,说前去勇士已被囚禁,凶王因知前王人少,道路险阻,不似水云洲崖前后到处都有地道,另有一路可通东山崖,如由洲后偷袭,便可将洲上的人一网打尽,欲为妖巫师徒报仇,已定当夜杀来,另分一路包围当地,报仇之后再来夹攻。前王立时传令,准备起身,由森林秘径往水云洲赶去。另分十个壮汉和再兴手下二十个勇士照来人所说途径,当先赶往东山崖后埋伏,等好王上崖,再行抢上。分配停当,天已近夜,正请再兴往选勇士相助,众蛮人恰好赶到。前王说时还早,分别犒劳之后,向众声言:不成无归。

  连幼童也同起身,赶到当地,由再兴等抢往前面,通知防守的人不要先发信号,以防打草惊蛇。打算抢在前面,见了二女,商计夹攻。及听众人被毒蚁包围,受伤颇多,虽已转危为安,心终惶急,忙催快走。哪知好王骄狂任性,早已动身,差一点没有误事。刚出森林,便听鼓角之声,连忙当先赶去。一面招呼全洲的人不要误会。拟音拿了神金正想缓兵之计,一见前王率众赶来,立将网套带好,合成一起,匆匆问知前事,喜出望外。

  鬼头蛮行军,进退指挥均由金角发令。前王一面随众往洲后赶去,一面把姒音两根金条插向盘中,凑成整副,捧在手上,一面发出角声,表示前王复位。山民在好王暴政之下本已恨毒,全为寻取神金而来。一见前王现身,虽未见过,小时都听大人常说,见神金被前王捧在手上,映着月光金光闪闪,又听角声,料无虚假。虽有少数好党见众拜伏,回顾崖上好王已不再叫嚣,也只得随同拜伏在地。后经推人见王,看明神金无缺,更是高兴。当初好王母女原是代理,日前见有人来求和,又说了许多狠话,不料弄巧成拙,自投罗网,所有山民全都倒戈。跟着前王便请主人相见,再三称谢,并说来时听再兴之言,受了感动,以后非但双方和好,亲如兄弟,并还要学主人的样,公平和气,将危害多年的制度设法废去等语。一场大凶杀,就此烟消云散。

  前王见人太多,恐扰主人,坚不肯留,一面令姒音拜二女为母,率领山民拜谢相助之德,一面命当夜来敌将那许多山石遮蔽和绝壑边上的数十处秘径人口分别指明,约定日后相见,方始告别。好王也未上绑,好党兵器已被众人搜去,由数十个男女壮汉前后防备,随同前王祖孙仍由东南地道从容撤退,自往恶鬼峡,当着两族人民公判不提。

  再兴早见姬棠扶病赶来。二女身都有伤,爱妻火伤更重,好生怜爱担心。人走之后,把带来的人分别安顿,同到洲上,天已大亮。再兴问知前事,以及未来打算与安乐的远景,好生敬佩。凤珠嫣然笑道:“我如不是幼随先父奔走江湖,受尽辛苦艰危,又是从小随父躬耕,生长农家,对于开垦之事也不会想得这样周到,样样拿得起来。自己做了人,还帮助你成功,照此形势,你那将来事业不消数年便可如愿。你王大哥一念之私,落得这般下场,兰花更是冤枉。我少时将他安葬,便准备做一世的农夫了。你夫妻本极恩爱,此后还要共同努力,不应再有偏见。你是我的好兄弟,你意如何?”

  再兴见姬棠斜卧床上,双手全焦,满脸乌黑,一双眼睛正望着自己,以前容光已不知去向,越发心生怜爱,慨然答道:“自从大哥成了疯人,我已醒悟过来,盘算了多日,我实对不住棠妹。不怕姊姊见笑,先已决定,事情一完,便借寨舞盛典,正式举行婚礼,不料她会受此误伤,使人心痛。只好等她伤好之后,请姊姊出面,参用汉蛮礼节,为小弟夫妇主持婚礼吧。”

  姬棠原因勇于任事,见势危急,亲出指挥,不料逢凶化吉,丈夫赶来,大难全解,心中高兴;忍着伤痛,勉强挣扎,见丈夫问了几句伤势,便只顾谈话,好似不大注意自己。心有成见,想起以后面目熏黑,成了丑鬼,心正有些发酸,闻言骤出意外;再见丈夫把话说完,便向身前走来,满脸都是愁急怜爱之容,不禁喜极流泪,几乎晕倒。再兴连忙将她扶卧枕上,情不自禁,正在温言慰问,忽想起凤珠在旁,面上一红,忙即回顾,人早走出屋外,只见一个背影往对面房中走去。隐闻笑语之声,似令秋菊准备后日重新耕种之事,略一寻思,便在外床陪着姬棠卧倒。二人均是疲极,谈不几句,便心稳神安同入了梦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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