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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二女才知有许多话姒音不曾全说出来,只不知这些都是好话,何故先未明言?因那土语比上次所见难认,仔细推详,与所说差不多,经姒音在旁一说,均已明白,底下不似再有隐藏之言,也未追问。看完,想拉姒音同回翠螺洲,仍是固执不肯。凤珠近日更爱姒音,并未在意。姬棠虽然疑心,因知其心无他,必是为了山族禁忌,有的话不便告诉外人,又知事太凶险,以致言动失常。稍微寻思,因强敌将临,凤珠有话商量,就此放开。

  回到洲上,二女召集男女蛮人仔细指点,授以机宜,并令转告各路防守的人,一面留神搜索奸细,重加部署之后,自觉可战可守,稍微放心。次日一早,再兴又有信来,说鬼头蛮不久来犯,准备与凤珠两面夹攻,明日便要带人赶来埋伏,杀他一个落花流水,并请二女将双方信号以及地理形势和埋伏应敌之处分别交换。

  二女看完,一算双方人力多少,形势强弱,觉着敌人至多来上两千,也许还不到此数,自己这面加上再兴也有六七百人,拟族还不在内。休说戒备严密,以逸待劳,必能成功,便是这些蛮人勇士也都经过训练,会点武功;手下女兵更是胆勇忠义,本领高强,本来以一敌十都能胜任,如今一个对他两三个断无败理,越想越心定,预料一举成功。一面传知众人,一面把金花喊来,告以蓝山处境危极,可照姒音所说,带上六个男女蛮人,往森林里面去救蓝山,事关重大,千万不可露出形迹,更不可伤害一人。一面传话那两处防守的人,日期将近,如有强敌大举涌来,不可轻敌,急速归报,我们自有应付之策。二女兵机警聪明,最得主人宠信,也极忠心,领命自去不提。

  时再兴自到小金牛寨被孟龙留住,虽然思念二女,因受孟雄夫妻叔侄厚恩,当此强敌压境紧急关头,兰花又死,孟龙年老多病,难于统率,蛮人多有宿怨,无人主持,稍有变故,立成瓦解。仔细盘算,只得强忍相思,停留下来。意欲借此机会,实践昔年心志,提高蛮人智能,使其永远公平安乐,劳逸相当,全都一样,没有主奴之分,更无不平之事,上来便作永久打算。一面选拔教导帮助管理全山的人才,一面把旧日遗留的丑恶风俗和压制蛮人的法规逐渐改善,并向孟龙等为首蛮酋苦口力劝,说上下团结,相亲相爱,互相照顾,才能永久富强之理。再兴聪明细心,遇事必先查明对方顾忌,不将话想好,有了完善方法,决不开口,因此从来没有办不通的事。不消多日,人心悦服,全寨上下无不感化。又连接二女来信,知道水云、翠螺二洲日有发展,二女和全洲人等快乐非常,越发高兴。这日见诸事都有头绪,将来相助管理的人已选拔了好几十个,遇事同商,各有专责,稍有错误,便自行举发,当众改正,决不隐瞒,人人都知为公,没有一点偏私。

  正觉前途无量,忽然想起兰花死得冤枉,事后还逃走了十几个壮汉。一问来历,都是极恶穷凶之徒,内中苟大竹更是竹笼山酋长之子,本是山民,但是从小凶狠,专喜率领徒党埋伏丛岭密莽之中,杀人越货。仗着力大胆勇,当时欺凌同类,去往别寨蛮墟中掳掠,奸淫残杀无所不为。因杀了几个金牛寨蛮人,孟雄大怒,几次带人搜擒,均未擒到,反被暗中埋伏暗算,伤了多人。最后方始将他弟兄二人擒住,照着双方仇怨,本应杀死,只为蛮人尚武,见他凶猛,连乃弟二竹小小年纪也是那么漂悍,加以刚娶凤珠,常劝丈夫待人必须宽厚,以前残暴性情必须改掉,孟雄正在高兴头上,小金牛寨又来要人,便没有杀,送往为奴开荒。在山奴中最是勇猛能干,也最凶暴,桀骛不驯。孟龙父女喜他胆勇多力,虽然常时犯规,欺压同类,任性妄为,采起荒来比谁都多,因此格外优容。

  兰花接位,知是害群之马,意欲恩威并用,将其制服感化,乘其犯规,绑起要杀,再由众人讲情,改为鞭打,另由王翼做好人放掉。彼时再兴刚由外面有事回来,曾见大竹目露凶光,二竹也在旁边咬牙切齿,又听姬棠说起以前大竹淫凶调戏之言,本就疑他不怀好意。因事已过,大竹不久娶妻,兰花管理越严,业已改了常度,所居相隔又远,除春秋佳日定时盛会,难得见到。近年蛮人十九感化过来,日子比前好过得多,全都安居乐业,不似昔年常有叛变,也就不以为意。

  此时回忆前情,这些蛮人失踪,虽是王翼引诱,兰花之死恐怕还有隐情。再想,王翼虽因痴爱凤珠,色令智昏,失了人性,他夫妻平日情爱颇浓,从未反目,无论如何不应如此残忍。今受刺激太深,人已疯狂,来时地道相遇,看去已不像人。彼时他神智还未全昏,只管苦劝不听,当时尚有愧悔之意。当着同行蛮人不便多说,只将身带粮包送他,劝了几句。话未听完,人忽逃走。日前借着探路,又往地道寻他几次,并还密令林中采荒守望的人,如其遇一疯人,不可伤害擒捉,并将食物尽量相赠。

  事后觉着不妥,又特命人前往搜索,准备将他擒回,作为因失爱妻,受激发疯,一面想法医治,以尽朋友之义。去的人先未遇上,后来几次遇见,因其动作如飞,行踪飘忽,抢了食物便走,追赶不上,并有猩人相助,也无法追逐,料定蓝山必知此事,暂时有人照顾,心虽稍放,但是兰花死因如不查明,将来就是将他寻回,也不好处。几次查间,觉着另一蛮女同卧房内,不比二女兵卧室相隔大远,多少有点见闻,所说的话也有好些疑点,便将那女兵喊来。背人一问,蛮女先不肯说,后经再兴力保,只说实话,便是同谋,也必保她无事,蛮女感动愧恨,说出实话。

  才知那蛮女和幺桃情分最好,二人并是堂姊妹。当夜睡梦中听见争吵,惊醒一看,主人已死。原来兰花人极聪明机警,先听凤珠、姬棠几次示意警告,对于丈夫虽有疑心,因知王翼禀赋太强,平日夫妻情浓,已成习惯,上次病势反复,至多只顾高兴,不知怜惜病人,未必有什恶意,心中并拿不定。及至二女走后,想起丈夫自从分房之后,当面只管说得好听,转眼人便不见,常借题目离开,来去匆忙,往往三四日不归,比以前形影不离情景大不相同;同时想起凤珠性情何等温柔,和谁都说得来,又最怜爱自己,对于丈夫自应爱屋及乌,格外看重,何况又是她所救的人,以前双方通信,友情只比再兴更厚,为何见面之后这样冷淡,彼此形迹逐渐疏远,越想越可疑,便向二女兵设词探询双方通信和凤珠未来以前起居言动。

  二女兵到底年轻,不知兰花有心试探,专从小处着手,虽奉主人密嘱,不肯吐露,但均痛恨王翼,同情兰花,无形之中露出破绽。兰花心细,听二女兵说到丈夫,常露轻鄙厌恶之容,并劝自己遇事想开一点,男子的心未必可靠等语,问得稍紧,话便支吾,更明白了几分。因凤珠对丈夫神情淡薄,至多以前发生情爱,并不相干,必还另有隐情,对方才会这样说法,心虽悲愤,并未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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