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李寿民 > 峨嵋七矮 | 上页 下页


  三年前,他偶往海外寻一情人践约叙旧,归途经过小南极。因所访情人别时说起,金钟岛主叶缤两次声言,要将小南极四十七岛妖人余孽一齐除去,就要下手。暗忖:“自己是华山派烈火祖师门下末代爱徒,叶缤又是峨眉、青城诸长老的至交,路道不对,无异仇敌。”

  恐怕无心撞上,平白吃亏,打算绕路飞回。这条云路因是初经,下面岛屿甚多,一算里程,相隔金钟岛不远,左右无事,便把遁光放缓,一路观赏过去。又飞了一阵,发现一座小岛,上面花木繁茂,涧谷幽奇,风景灵秀,极为少见。如非有人匠心布置,决不会有如此整洁,料是散仙清修之所。他本心是想暗中窥探,稍微游玩,便即回飞,并无别意,便隐了身形往下降落。哪知岛上住的是一位隐修多年,向不轻与同道往来的女仙,法力甚高。尽管情人所赠隐身法宝神妙,并无用处,落地走没多远,便吃对方困住。雷起龙一则胆小害怕,急于脱身;一则又爱那女仙大甚,虽用法宝迎敌,却不还攻。

  口中不住哀告乞怜,说自己学道年浅,海外各岛并没到过几处,偶然无心路过,发现此岛景物灵秀,仙境无殊,下来观赏,实非有心冒渎,望乞鉴谅微衷,念其修为不易,宽免初次。同时乘着和对方问答之际,冷不防暗施邪法。那女仙见他相貌英俊,词意诚切服低,本就心软。只因看出他的路道不正,方想盘问明了来历,只要不是故意来犯,便任走去,不与计较。因见对方神情惶急,胆小害怕,一时粗心大意,竟为所算。

  一经奸合,男女双方俱各贪恋异常。女仙法力原高,不久明白过来,知道上当。多年女贞败于一旦,心中虽极悔恨,偏是情浓,不舍反脸。先料这类妖人决无好心,况因对敌而起,断定真阴必为所盗。无如心中爱悦,不忍杀他,想是夙生冤孽,才致有此。略微寻思,竟把心一横,任凭摆布,一言不发。哪知雷起龙见她玉骨冰肌,资禀秋粹;又是一个全贞修女,另有微妙,比寻常所交淫娃荡妇迥不相同,也是越看越爱。嗣见女仙明眸欲掩,泪光莹莹,秀眉颦蹙,隐含幽怨,知她已清醒,心生悔恨。一面刻意求工,一面告知利害,传以玄牝吐纳交泰之术。并说自己实是害怕伤亡,情急无计,加以醉心仙姿,好心求爱,决无加害之意。女仙还在半信半疑,本心事完一同毙命。后来真阴将吐,实忍不住,对方更一再停手警诫,姑照所传一试,竟是乐极,真元也未丧失。这一来,居然由仇敌变成恩爱。

  事完坐起,重叙情话。女仙问出他是华山派门下后进,心想:“刘樊合籍,葛鲍双修,本是神仙佳话。难得此人虽是左道,竟有天良,所说也系实情。自来无不可化之人,况其入门年浅,恶行未彰,正好早日挽回。事已至此,只率嫁他,劝其弃邪归正,同修仙业,也不枉失身相爱一场。”

  便以正言厉色再三告诫说:“我向不与外人来往,本来外间的事不甚知悉。前次峨眉开府,被一女友强行邀往凝碧崖观光,本来主人并未具柬相邀,那女友又只和主人的两位至交相识,与他本派并无交往,因系从古未有的盛举,主人又不问敌我生熟,来者是客,一体延纳,因友及友,才被强拉了去,心还不愿。到后一看,不特增长见闻,并还交了两个好友。才知邪正之分,五台、华山诸异派决非其敌,早晚同归灭亡。我既甘心嫁你,自然愿天地长久,合籍双修;你如遭劫,我不独生。回头是岸,人贵改过。你如真心相爱,从此弃邪归正,速与妖师断绝,与我同修。此岛偏僻,孤悬辽海,我又喜静,极少同道;平日休说人迹,连云路上空也极难得有人飞过。诸妖邪如因你叛他们为仇,寻上门来,自有我来对付。今日实是前孽,见你胆小害怕,不合欺敌心骄,毫无防备,以致上当。我如稍微留心,你早形神皆灭了。不信你看。”

  说完举手一挥。便见上下四外有无量数的火焰金刀,电旋星飞,潮涌而来,雷起龙立被裹住,只未下落。女仙笑道:“你看如何?决不伤你。你姑且挣扎逃遁,试上一试。”

  雷起龙见那火焰金刀宛如一个金色火球,将上下四外一齐包没,焰光千重,射眼难睁,脚底已成了一片光海。虽为女仙所止,相隔丈许,不曾上身,通体已似被绝大压力束紧,丝毫动弹不得,自然不敢冒险妄试。急喊:“仙姊停手!我对你如有二心,异日死于金刀之下便了,试却不敢。”

  女仙收了遁法,叹了口气道:“冤孽!我自为你邪法所迷,醒来悲愤已极。我若稍差一点,你再昧良无情,我只等真元一丧,便将此遁发动,同归于尽。我有准备,尚可转劫重修,你却形神俱灭了。如非夙孽,也不至于此。伤心的事不提也罢,此后你却须听我良言,好好改正修为呢。”

  雷起龙这一对坐接谈,越觉她浅笑轻颦,仪态万方,玉肌仙骨,光艳照人,令人望之,自起一种高洁娴静之思,不敢逼视。再听语音轻柔,隐含幽怨,不禁想起对方累生修积,绝代仙姿,隐居辽海多年苦炼,好容易将证仙业,女贞无端为己所毁。当时也曾想到,这类茹元葆真,正派散仙中的炼女,百世难遇,几次想要破例采补,均以爱怜太过,于心不忍。又想图个永久,不特未采她的真阴,反把从不全数告人的秘诀尽情相授,即使日后再怀二心,也必无法下手。经此一来,真元虽为她保住,自己也转祸为福,终究比不失身要差得多。

  又因女仙外相温和,容止娴雅,无论轻嗔薄怒,浅笑微颦以至徘徊却坐,清谈娓娓,举手移足之间,无不另有风华,自然绝艳。偏又丰姿奇秀,神韵独超,尽管醉心倾倒,分毫狎侮不得。而内禀又是那么称粹醇美,着体欲融。把以前所遇邪教异派中的淫娃荡妇,十九比成粪土。他不禁又怜又爱,又敬又愧又感激。女的再以正言相规,以前对付别人的兼爱邪说竟未敢出口。如非那些旧情人多半难惹,一断来往,立与成仇的话,直恨不得除女仙以外,把所有情丝全都斩断了。

  女仙暗中查看他对己实是至诚,专一奉命唯谨,只是有时面上微有愁容。只料师门恩重,积重难返,尚有为难之处,不肯忘本,原是好处,倒也原谅,并不逼他立与师门断绝。只说:“从此改行向善,不许为恶,更忌同流合污,致为所累。如有为难,速来告知,必为你设法防备。即或难胜,我平日虽喜静修,无多交游,但也交有三两至友,俱是正教中人,有极深交谊,本身法力也高,有事必来应援。大都飞行迅速,急若雷电,无论相隔多远,片时即至。多大乱子也不必害怕,只是为人要好;否则,便我多深情爱,也没法帮你。最好不必恋此暂时聚首,先去摆脱了这类妖邪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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