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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赫连沙本领虽比妖妇差得多,也非庸手,原是满山穷搜,无意之中走到青峰顶附近。司徒兄妹由大黄拷问出凶猿虚实之后,觉着毒物猛兽业已全数逃往雪山,少却好些顾忌,良珠又太贪功,也把人分成两起,顺路查探,准备遇上男女二贼再作道理。刚刚分手,先未想到舍身崖这面,因良珠觉着二妮可怜,又觉青峰顶附近崖壑甚多,心疑二妮藏在那里,分途前往搜索。

  怀方行近青峰顶,方想晏瑰住在这里,狗男女不会寻来,忽听笑语之声,刚掩往树后,看出五小兄妹同了二妮说笑走回,便发现对面树后人影闪动,斜月光中,认出赫连沙鬓边所戴纸花和那身奇怪装束,后面六人也自走近。未等招呼,赫连沙已扬手一溜火星朝二妮打去,二妮似早防到,一闪避开。同时怀方认明仇敌,师父暗器也自发出。赫连沙看出不妙,纵身逃走,怀方追出一段,正遇陶寒竹,将其喊住,贼也逃远,便同回转

  司徒兄妹平日好客,当日又是拜师之期,同时听说冯村老贼白银拐冯越因阎王沟一败,觉着全部家业和多少年的心血均在本山,逃是无处可去,不逃又恐对头放他不过,虽然双方议定只不为恶,本年便可放过,到底势同水火,吉凶难料,蔡三姑又是他的死对头,贼党散去之后,忧惧成疾,病倒床上;那几个异派中的余孽和他本无深交,受此重创无颜再留,剩下一些久共心腹的徒党,除有限十几个原在山中的外,也都分别辞去,所养恶兽已死,在此年余之内,必定销声匿迹,决不敢来此生事;赫连山已带所养毒物猛兽,投往雪山,赫连沙、妖妇也均负伤逃走了;断定暂时可以安静,特意亲自做了两席酒菜为三位师长接风,并请晏瑰、三姑、淑华、紫枫和孙登夫妇作陪,顺便来催五小兄妹早去。

  晏瑰原想拜见苍山三友和司徒夫妇,闻言甚喜,到了里面,良珠和二妮相见,问知前情,也颇高兴,便请她和向四婆同去。晏瑰、三姑知道良珠人好天真,年虽不小,稚气未退,觉着今日诸小兄妹拜师盛典,自己和紫枫本有一点渊源,孙登夫妇和苍山三友更有上辈交情,便三姑因简、雷二老同情她的身世,三友面前定必为之先容。淑华人虽极好,终是世俗女子,这类大家官眷已非世外高人所喜,因是沈煌之母,同去还有可说。下余二人,一是昔年纵横江湖的侠盗,杀人甚多,后遇自己方始洗手;一个更是左道门下妖孽野人赫连山之妹,事前不曾禀告,冒失约了同去,恐有未便,方想拿话点醒。

  二妮首先说道:“我极想念良珠姊姊,蒙她怜念苦衷,不究已往,感激万分。但我以前实在非人,如今刚刚拜了亲娘,休说做人的道理一点没有学会,这身装束如何好去拜见三位师长?再说大家都走,这里无人看守也是不妥。我想事情早晚一样,我既成了自己人,什么时候都可求见,与其冒失前往,自惭形秽,还不如等衣服做好,跟娘学了礼节和做人之法,把以前那些凶野之气去掉,再立一点功劳,前往求见不迟。”

  众人不知二妮怀有深意,见她词色恳切,便未勉强。

  向四婆也说:“自随大妹隐居青峰顶,这些年来从未离开一步,再说近来仇敌大多,冯村贼党虽然散尽,事情到底难料,无人看守难于放心。再说我这老婆子,快死的人,和你们一起也觉不称。难得二妮肯和我作陪,多谢司徒姑娘好意,就让我二人在此看家吧。”

  良珠本是就便一说,便不再劝。因和淑华一见投机,听说昨夜未睡,又送了一丸丹药,说可健神去倦,轻快身心,非要同去不可。淑华先因路远难行,自己不能走这崎岖山路,势必又要别人背抬,心中不安,打算辞射,后想司徒兄妹设宴拜师,周文麟多半也在那里,加以良珠盛情难却,只得服药就诺,正问沈煌:“如何走法?可否沿着山脚平地绕去?简老先生是否在座?”

  良珠耳尖,在旁听去,知她心意,转身笑说:“二姊不必多虑,大黄业已带来,命它背送,恐不舒服,特意带了两只藤兜,人坐在内,前面还可坐人,包你平安无事。简太师伯和周先生昨日业已起身,往青城山金鞭崖访友,就便借居修炼,恐要明年才相见了。”

  淑华闻言心中一酸,当人不便露出,话已出口,只得谢诺。

  良珠随说:“天已不早,就起身吧。”

  说完,喊了一声“大黄”。一只身材高大、周身黄毛、金光滑亮、似人非人的怪物,已由门外如飞驰进,肩下还挑着两个大藤兜,见了二妮,怒目相视,目光如电,甚是威猛。良珠先指二妮说了几句,大黄面色方始转和。良珠跟着便请淑华坐往藤兜里面,笑说:“一头不好挑,还有哪位来与二姊作伴?”

  众人本是各论各的交情,众小兄妹均嫌藤兜拘束,晏瑰、紫枫均不肯坐。良珠先想令明霞、珊儿同坐一头。明霞虽知大黄通晓人言,见那藤兜形如半只小船,内里铺有兽皮被褥,人坐在内也极舒服,这类猛兽到底性野,沿途还有好几处高山峻岭,峭壁危峰,稍一疏忽,人便粉身碎骨,早和沈煌等商定,紧随在旁,暗中保护,执意不肯,最后还是良珠、晏瑰强劝三姑坐了一头,笑说:“你们不要多虑,藤兜结实,扁担当中还有一个皮圈套在大黄头颈之上,包可无事,放心好了。”

  等到二女坐向藤兜里面,一同起身,这才看出那条扁担长只五六尺,中心钉有一孔,外面裹着一层牛皮,中心孔内套有一根蚊筋索,斜挂大黄头颈之上,扁担就在胁下挂着,并不挑向肩上,仗着大黄身高臂长,两只前爪,一头一个将藤兜上面吊索抓紧,前后左右均可随意高低,名为是挑,实则双爪各抓一头,提了起身,扁担只是隔断,设想甚巧,无论多么倾斜的崖坡,都不至于碰撞,走将起来又稳又快。淑华、三姑连声赞好。良珠见五小兄妹围绕在旁,知不放心,自己也想就便说笑谈论,便令大黄不要走得大急,和人同行。

  众人脚程都快,赶到寒萼谷天刚近午,司徒平夫妇雪山未归,雷、查、车、邓诸侠先后离去。怀方和孙登、井凌霜三人正在盼望,众人一到,接到里面,先在前面请坐,正托孙登夫妇代陪,准备率领众同门,去往谷底新布置的山洞中同行拜师之礼,一面谈起苍山三友对于门人如何爱护体贴。女侠白云玉忽然不请自来,进门笑说:“方才我们三人登高眺望,见有男女多人走来,知众弟子业已赶到,已和曲、陶二位师长说好,就在这里行礼入席,免得大家往返。今日你们再欢聚一天,明早天明同往后洞传授剑诀,从此用功便了。”

  说罢,曲、陶二老也相继走来。

  众弟子见师长这等和善体贴,不拘礼节,越发欢喜,连忙应诺,并代淑华、三姑引见,忙将香烛点起。曲云松笑说:“我们三人一向不拘形迹,本来无须这些俗套,既已备好,便依你们。我知司徒兄妹虽是山居,百物皆备,以后不听吩咐不要再铺张了。”

  说罢,便和陶、白二老同就师位。众弟于一同礼拜,晏瑰等四女也分别行礼称贺。

  先因沈煌曾拜简冰如为师,文麟、淑华又和司徒兄妹兄弟姊妹相称,晏瑰和司徒兄妹也是平辈,淑华更是患难骨肉之交,以致众人称呼不一,往往各论各,尊卑不等;拜师之后,三老同说:“称呼礼节本应从亲,众弟子同在我的门中,自然一体以年岁长幼来定次序;离开这里,仍按各人交情深浅。相识先后、心愿称呼,无须十分拘束。古人谦尊而光,如嫌不便,定要谦让,便由我师徒这一辈论起。以前不谈,也不再论,只喊对方名字,不论尊卑,只要真个志同道合,情份深重,一个寻常称呼有什相干?”

  众人自无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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