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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第十一回 宝剑耀寒辉一道长虹诛丑类 仙云封古洞满山明月拜真人

  原来二妖人在残枝碎叶包围之下,受尽苦痛,正在无计可施,哀声求告,疯和尚忽然一闪不见。跟着便见任寿往前追去,腰佩双剑,宝光外映,与方才空中所见一样。死星照命,又动贪念。无奈冲逃不出,正在愤恨惶急,身上猛地一轻。定睛一看,四外残枝断叶已全无踪,只有两株大树立在身后,浓荫婆娑,仍和方才未用邪法毁坏时一般无二。如换别人,好容易死里逃生,对头又是那等神通,就此逃走,何致灭亡。也是二妖人恶贯满盈,该当伏诛。本来要走,方才佩剑少年尚在前面。心想:“翠屏峰藏珍乃千年神物,如能到手,便可横行。闻说疯和尚因犯师规,不许再开杀戒。也许先前无意得罪,被他佛法禁制,罪已受够,再经苦求,已然走去。看这少年与疯和尚并不相识,现成便宜,为何不捡?”

  贪心一动,一面行法止痛,一面放出大量煞火飞针。意欲不问青红皂白,先将少年围住,拷问明了取宝情形,共得几件,再行杀死。谁知疯和尚和那同伴现身时,二妖人全未看出旁边峰崖上有一杀星,因料二妖人脱身以后,定与任寿为难,守伺在旁,并未离去。邪法刚一发动,一道长虹已自空飞堕,那白光瀑布也似,中杂亿万银花,仿佛一个大花筒,由崖上往下飞射,来势比电还快。两下里才一接触,纷纷爆炸,只听霹雳之声,惊天动地,连妖人和所用邪法异宝,全被裹住。二妖人大惊欲逃,已经无及,吃那亿万银花往上一裹,一片密雷爆炸声中,全数化为乌有。

  任寿抬头一看,崖上站定一个白衣道姑,背挂葫芦,腰悬宝剑,身量不高,容貌甚美,又穿着一身雾毅冰绢,明净如雪的道装,独立峰腰危崖一株杏花树下。当时晴空一碧,白云片片,红树青山之间,着此一个绝代娉婷的道装美女,便朝霞和雪也无此奇丽。又是那么高的法力,由不得心生敬意。忙把仙剑收回,朝上拜谢解围之德,道姑也未飞下,只在崖下还礼,笑道:“道友无须多礼。我是恨那妖孽可恶,刚脱危机,又要害人,为防妖魂遁走,又留后患,下手稍急。否则,紫、青双剑乃前古奇珍,区区妖邪,如何能与为敌?本是无心,何谢之有?我尚有事,未暇奉教,好在相见当不在远,改日领教如何?”

  任寿方想询问对方姓名,一道银光,已破空而起,往前面飞去,晃眼投入云层之中,不知去向,料是一位女仙,急于见师,也未在意,随往翠屏峰赶去。

  到后一看,果然上下两洞,都成了一片完整崖壁,苍苔绣合,毫无痕迹可寻。忙朝上洞原址恭敬下拜,虔心祝告,请求恩师恕其情急见师,无心违命之过。接连几次,均无回音。任寿仍然意志不懈,在洞前长跪了好几个时辰。光阴易过,不觉日落黄昏。自从昨夜吃完喜酒,便人魔窟,这一整天汤水不打牙,无眠无休。上来以为樗散子素来器重自己,又未做错什事,一经求告,便蒙原恕。谁知跪了多半天,毫无一点迹兆。虽幸服过灵药,能耐饥渴劳苦,到底不是好受。偏生跪时匆忙,不曾看好地方,所跪之处,满是沙砾,时候一久,扎得皮骨生疼。先听二女仙之言,疯和尚又是那等说法,断定师父必在里面。另外还有一位仙师,也有收徒之意。不特不肯懈怠,反觉师父此举必有深意,越往后越发诚敬。

  眼看斜日西沉,暮烟四起。初升起的月光,被左近峰峦挡住,上空疏星点点,仿佛天色甚好。下面却是暗沉沉的,空山无人,夜景幽冷。加以峰峦屏列,月光不照,身寄危崖腰上,地势甚窄,旁边还有好些藤树之类,暗影中看去,越显阴森。山风过处,草木萧萧,宛如潮涌。对面绝壁千寻,仙洞云封,一任虔诚祝告,始终不听回音。又跪了些时,夜色渐深。偶然侧顾,发现身旁草地上微有光影,随人闪动,看出是双剑宝气外映。猛想起:“这类神物奇珍,宝光剑气上冲霄汉,最易引来妖邪。此时夜静更深,我孤身一人面壁求告,便无宝剑在身,也易遭人猜疑,为何这等粗心?”

  想到这里,便不再出声,只是心中默祝,哀求恩师赐见。

  约有半个时辰,明月已上中天,月光下照,身旁清荫交错,花影散乱,所有崖壁上的苔薛草花都似蒙上一层银霜,映月娟娟,迎风摇曳。方觉景物清丽,同是一处地方,比起先前所见迥不相同,忽听壁中有人低语。心疑师父召见,不禁狂喜。正要出声呼唤,忽听出是郑隐的口音,心中奇怪。再侧耳静心仔细一听,果是郑隐,连申无垢也在其内。晴忖:“今早我往卧眉峰,因见乃姊对谈,以为新婚夫妇定多恩爱,不曾入内探看,怎会同时来此?这么坚厚的崖壁,如非师父允许,岂能入见?”

  想起以前同共进退的前约,心中一喜。二弟两字还未出口,忽听无垢道:“我想师父对大哥何等器重,如何不令入见?此举必有深意,还是不要冒失的好。”

  郑隐好似情急关心,接口答道:“姊姊,你哪里知道。师伯、师父现在打坐,天明前醒来,便要飞往东海,听那口气,不知何时才得回来。虽然洞中还有一位师伯,到底大哥和师父相处年久,情分既深,并有好些传授,此时不见,岂不自误良机?为此拼担一点责任,豁出师父责罚,也将大哥放进。免得跪在外面,他那紫、青双剑宝光强烈,被妖人走过发现,强夺了去。姊姊以为如何?”

  无垢略停了停,答道:“我看师父行事,仙机难测,最好听其自然。偏生那几个妖邪不知藏珍已被大哥得去,特由北海赶来,天明前定必到达,大哥如何是那两人对手?”

  郑隐不等话说完,已先接口道:“我和大哥曾有盟约,以后安危与共,祸福相同。我蒙神僧指点,幸得师父垂怜,开恩收留,连姊姊也得了许多传授。如今大哥十四年后再人师门,不特问心难安,他孤身一人毫无法力,偏又带着这类神物奇珍,一个不巧,不是受人暗算,便被左道妖邪强收为徒,一入旁门,即难自拔。如在此时拜师,一同修炼,不特免去许多危害,还可早日成道。我为弟兄义气,便受多重刑罚,也所甘愿。请姊姊助我一臂,照神僧所传,开洞放进来吧。”

  任寿本想:“师父既不许我人见,便应在外待罪,才是正理。”

  后听郑隐说起,当夜如不拜师,便须十四年后,心中愁急,正打不出主意。忽听殷殷雷鸣之声,仿佛整座洞壁都在摇憾。跟着眼前一片霞光闪过,壁上忽现一洞,和初来时所见相同。只尽头处的洞壁已然打开,现出一条甬道,看去又深又长。郑隐、申无垢同由里面迎出。郑隐见面急呼:“大哥,快些随我进洞。”

  任寿仍以为郑隐询私,恐师父见怪,误己误人,还在迟疑。无垢也在旁接口催道:“大哥快些请进,此洞还要复原。方才我已发现北海两妖人正往这里飞来,晃眼便要到达了。”

  话未说完,忽听远远天空中起了异声,仿佛两枝响箭破空冲云而来,飞得甚高,声也不大,只是绵绵不断,劲急异常。郑、申二人面上立现惊异之容。郑隐首先抢前,拉住任寿,急呼:“大哥,怎的不知利害?”

  人刚拉进,申无垢也着了急,手掐灵诀,往前一扬,一阵风雷过处,光华一闪,洞门立闭。

  那破空之声也飞到了洞前,内中一人发话道:“三位道友,不必惊疑。我二人虽为藏珍而来,因是相隔中土数十万里,行至途中,遇一道友说起此事,才知神物有主,已被任道友得去。我二人别无他念,已闻任道友累世修为,仙福至厚,前途无量,为近千年来第一人物,渴欲一见。如蒙慨允,不以旁门下士见轻,总算此行不虚。尊意如何?”

  任、郑二人方要开口,申无垢首先摇手止住,不令言动,隔洞静听。二人见她面带优疑之容,心中不解。来人见无回音,冷笑道:“任道友,你将来虽是一派宗祖,此时初得藏珍,功力尚说不到,我二人已修炼千年,难道还见不得你?何苦拒人太甚呢!”

  说罢,仍无回音。同来一人厉声怒喝:“本来我们好心好意,因苍虚老儿说得那么凶,只想看这厮是个何等人物,那几件藏珍是否果有那么大威力,谁知这厮竟不知好歹。我二人得道千年,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因无伤人之念,连名姓来历,均未先说。再不开口,我二人的道号一经说出,便如律令,不容违背。稍一支吾,休说你们几个凡人,连这整座翠屏峰全成粉碎,悔之晚矣!”

  前一人道:“道友且慢。其实,我们神目如电,休说丈许厚的崖壁,便是高山大海,均能透视。这厮不敢出见,一样看得清楚。不过为了化解将来那场公案,想和这厮对说几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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