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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二女闻言,同声劝道:“黑兄,我们并非怯敌,拦你高兴。听家父说,三凶实非易与,又得了好些迷香,更加阴毒,党羽又多,最好慎重。等到事完,与各位师长商量好了,再往除害,不可造次,以免寡不敌众,反为所伤。黑兄这口宝剑,听家父说,乃是神物利器,稀世奇珍,恶人一见,必放不过。此辈鬼蜮伎俩,什事都做得出。以我们之见,不特铁花坞暂时不可轻往,便令高足也须一路,多一耳目同行,到底要好得多;何况令高足的武功虽未见过,方才看他身法步法,决非弱者。尤其所用兵器刚柔金扎,可备刀剑二用,善破内家穴道。前年有一老前辈,身带此扎来访家父,曾经取视。

  我姊妹二人年轻好奇,还曾强来指点,学了几招,知他来历。这位老前辈和家父多年至交,他那姓名虽不便说,黑兄想必知道;令高足如是寻常资质,岂肯相赠?本来我也不说此话,只为昨夜黑兄传授剑法时,我们隔着云层虽看不见,听他脚步起落轻重与刀风动作快慢,已知一二。带他同行,决不会如黑兄所言,多一累赘。真要怄气,今日之事由我留贼而起,我二人不能置身事外。大家姊今日必回,请黑兄饭后稍待,等家姊归来,商量好了同去如何?”

  黑摩勒天性好胜,以前专喜独往独来,近年方和江明、童兴诸小侠一起,如何肯要少女相助?加以担心师父,急于赶路,先前又听二女力言三凶厉害,不愿示怯,故意笑答:“多谢二位姊姊关心,小弟原是一时之气,忘了身有急事必须起身,好在事完归来,再寻三凶师徒算账也是一样,至于小徒,虽然年幼力弱,还有一点小聪明,颇肯用功,本定同行。二位姊姊既这等说,小弟暂时不往铁花坞便了。”

  阮莲笑道:“黑兄,你我虽是初见,你那为人心性,我们早有耳闻。方才所说,并非小看黑兄师徒,实是好意。多大本领,也打不过人多,何况铁花坞形势奇险,三凶武功既强,又有迷香和各种毒药暗器。就算能够取胜,也是打草惊蛇,多生枝节。如非顾虑太多,家父先就放他不过,如何留到今日?黑兄须说真话,不可敷衍我们呢。”

  黑摩勒便把来意经过告知。二女惊道:“黑兄真个胆勇过人,你连芙蓉坪尚敢孤身深入,铁花坞更不会放在心上。照此说法,我们更不放心了。”

  黑摩勒力言:“我实想过,并非胆小怯敌,实为葛师此行凶险万分,便是一座刀山,也无不往之理。不过师命难违,武夷之行关系颇大,万一非那异人不可,岂不误事?为此非去不可。多此周折必要耽延,哪有闲空去寻三凶纠缠?方才乃是不曾想到。二位姊姊放心,扰完一餐就告辞了。”

  二女对看了一眼,未往下说。这时二女一边问答,一边重新煮饭,先将隔夜煮好的酒菜摆上,请黑摩勒师徒入座。谈完,饭也煮好。黑摩勒见酒食丰美,酒味更醇,连声赞好称谢。二女好似故意延挨时候,双方酒量又好,不时殷勤劝客,吃了个把时辰方始吃完。黑摩勒再三辞谢,阮菌笑道:“黑兄,聪明人何须多说?方才的话还望留意。否则,我们先前说话不小心,无意之中说出男女二贼叫阵之事,黑兄才致生气。万一有什不测,家父定必见怪。家姊偏不回来,无法送行。如拿我姊妹不当客人,说话却须算数呢!”

  黑摩勒闻言,黑脸上一红,觉出二女不特家学渊源,心性灵慧,人更天真热心,萍水相逢,如此热诚,所说也极有理,对方两双黑白分明的秀目,一同注定自己尚等回答,实在不好意思违他好意,暗忖:师父安危所关,事有轻重,此时去寻三凶,多少总有耽延,暂时不去亦好。想了一想,慨然答道:“二位姊姊好意关心,小弟遵命就是。”

  二女见他词色诚恳,料非虚语,才送起身,到了峰下,指点去路途向,又送了一段。黑摩勒再三辞谢,方订后会而别。

  到了路上,铁牛笑说:“这二位姑姑真好,可惜忘了求她们教我用扎之法。”

  黑摩勒也觉只顾说话,错过机会,因已决定不往九华山去,照直往前飞驰。走了一段,铁牛眼尖,偶然回望,人已走出好几里路,二女尚在峰顶遥望。黑摩勒听铁牛一说,知道所行之路与往九华山相左,二女分明还不放心,且喜不曾食言,否则岂不愧对?转向二女,挥手示意。二女似未看见,一晃无踪。

  二人步履如飞,不消多时,驰出二三十里。因嫌地湿,已早走往高处,后来行经一条岭脊之上。新雨之后,云白天晴,风光如沐,朝阳满山,清气扑人;到处飞瀑急流,行潦纵横;松风泉响,与好鸟娇呜相与应和,仿佛黄钟、大吕杂以笙簧,入耳清娱,美景当前,令人应接不暇。

  黑摩勒心中有事,无意流连,耳听铁牛不住夸好,笑说:“呆子,怎不开眼,这算什么!你初次出门,到的地方不多,等到武夷回来,去往芙蓉坪,沿途要经过不少名山大川,那景致比这里不知要好多少。听说芙蓉坪深藏万山之中,别的不说,单那环绕四外的千年古树,最小的也有四五抱粗细。里面芙蓉花城,万花如锦,本就美景无边,又经前主人多年苦心经营和老贼这多年来布置兴建,你如看见,更欢喜得要跳呢。”

  铁牛笑答:“好师父,无论如何也要带我同去,便不能为师父出力效劳,好歹也开开眼。”

  黑摩勒笑说:“你只顾好玩,也不知此行深入虎穴,事情有多凶险呢。”

  铁牛猛一眼瞥见前面不远山径上,有两条人影一闪,忙道:“师父你看,那二人步法多快!”

  黑摩勒往前一看,见那两人似由左侧山径上横驰过来,脚底甚快,到了前面往树林中一闪忽然不见,心中一动,暗忖:同是走路,为何避人?近年奔走江湖,与贼党结怨甚多,我这一身打扮和天生怪相一望而知,这二人莫是对头?忙令:“铁牛留意,表面仍装不见,等到前面,相机而行。这二人如是北山会上漏网的贼党,差一点的决不敢和我动手。此时有事之际,只要自行避开,便由他去,免得多生枝节。如是对头,不发话,你不要动手。”

  说罢,二人便把脚步放慢一点,从容前进,一直走到发现人影之处,均无动静。方想:贼党也许避开,不敢出面。互相看了一眼,正待上路,忽听身后有人呼唤道:“朋友留步!”

  二人回头一看,见是两个中年人坐在身后不远松石之上,举手招呼,面有笑容,不似含有敌意。

  黑摩勒目力最强,前在北山会上,敌我双方所有人物全都暗中记熟,二次相遇,一望而知;见那二人一高一矮,二目神光足满,以前并未见过,料非常人,急切间看不出来历,只得回身。那二人见他停步,也起立迎来。矮子先笑间:“阁下往何处去?”

  黑摩勒道:“我与二位素昧平生,有何见教?”

  矮子答道:“恕我冒昧,我因二位年纪虽轻竟有这好轻功,这身打扮,又与我们平日久仰想要一见的一位小侠黑摩勒相似,故此请问。”

  黑摩勒虽看不出对方善恶,但听口气尚好,想了一想,答道:“我便是黑摩勒,此是小徒田铁牛。二位贵姓?”

  矮子喜道:“想不到兄台就是黑摩勒,今日无心相遇,真乃快事。我名罗纲,此是好友袁焕,久仰黑兄大名,难得有此幸会。可否稍留片刻,同去前村小店中一谈如何?”

  黑摩勒因随司空老人多年,所有江湖名人都有耳闻。一听对方名姓从未听说,匆匆见面,对方极有礼貌,词色诚恳,不便先就盘问来历,所行之路又是相同,不好意思坚拒。再问那乡村,只有十来里山路,已快出山。心想:此时日光近午,原应打尖。这两个突如其来,不知是何来历,何不试他一试?如是贼党恶人,凭自己的本领,也不怕他,何况口气神情好些不似。江湖上不知姓名的异人很多,人家好意结交,何苦得罪?便笑答道:“小弟实是身有急事,必须赶路,蒙你二位错爱,好在前半道路相同,无多耽搁,小弟遵命就是。”

  袁焕先在一边静听,不多说话,接口答道:“久闻黑兄大名,今日一见,果不虚传。我二人远去浙江访友,也有要紧约会。难得同路,借这数十里同行之便,去往前村,杯酒订交,就便领教,再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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