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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妖光一散,人影立时脱身而起,本要向前飞扑,因沈琇防身飞剑已先放起,似见剑光强烈,不敢再进,略一停顿。忽听哭喊爸爸之声,幼童阂仁已拉着十五娘由身侧抢扑过来,朝那人影扑去。那人影扑向十五娘身上,便即不见。十五娘始而面色甚是悲愤,人影上身以后,忽现喜容。阂仁却在旁哭喊:“我爸爸呢,是被仇人害了么?”

  十五娘好似不暇答言,只把手朝爱子一摆,匆匆说道:“这妖孽真个阴毒,幸我今日小心,预先防到,否则我夫妻必遭毒手。此时事在危急,仍望仙姑大力相助,救我丈夫一命,请快随我走吧。”

  说罢,便请同行。

  沈琇知那人影是她丈夫阂烈,闻言应诺,匆匆不暇多谈,一同往外走去。赶到湖边无人之处,阂仁随手折了一根柳条,交与乃母。十五娘便将柳条掷入水中,立化成一条小船,拉了沈琇,飞身纵上,将手一指,便箭一般往君山漂去。十五娘母子独立前面,不时由身上抓出一把米豆之类,反手朝后打去,头却不回。沈琇回头一看,小船离岸已远,波光浩荡,夭水相涵,所行之处,不是正路,所有舟船均在侧面,湖上甚是空旷。乍看并无异状,可是十五娘每有米豆打出,必有好些妖光邪雾,连同人物影子出现,有远有近,两下里一撞,米豆立化为黑光爆散,双方同时消灭。船行如飞,不消片刻,便离君山不远,眼看到达,忽听十二螺后雷声大震。十五娘大惊失色,喊声:“不好!”

  一手拉着阂仁,一手拉了沈琇,由身旁发出一片黑光裹住三人,慌不迭离船而起,同往后山飞去。遥望湘灵洞口,光霞电闪中,飞射出一股黑烟,中问裹着两条人影。十五娘忙喊:“这便是那妖人。”

  沈琇因见十五娘行时惊慌。便料有事,早在暗中戒备,飞针、飞剑全部准备停当,本在目注前面,相机应敌,闻言把手一扬,全发出去。

  妖人原因邪法为对头所破,又死了一个妖徒,心中恨极,阂烈元神又被救走,愤无可泄,想拿阂烈肉身出气,就势诱敌。不料有人寻来,双方正在争执,又被一正教中的女仙发现踪迹,下来除害。一到,便发太乙神雷,将所设妖阵邪法破去,妖人肉身也为飞剑所诛。正用邪法往外飞遁,本就难免于死,刚一飞出洞外不远,迎头遇见沈琇等三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又因沈琇藏身黑烟之中,没看出来历,以为肉体已失,元神飞遁神速,尽可就势报仇,好歹也使仇人受点伤害,再逃不迟。做梦也没有想到,内有一人并非黑煞教门下,法力虽还不济,所用法宝、飞剑均具绝大威力。先见剑光强烈,方欲逃避,一根针形金光夹着一溜烈火,已经上身,立将妖魂炸散。残魂还待往侧射去,忽由洞口内飞来一道白光,其疾如电,只一闪,便追上残魂,裹住一绞,立即消灭无踪。

  三人也已停住,瞥见白光后面飞来一个红衣少女,方想招呼,少女消灭妖魂之后,随手一指,那片白光立向三人飞来。沈琇见势不妙,刚指飞剑迎敌,忽听洞口有一女子口音大喝:“徒儿,快些停手。”

  紧跟着,一道金光比电还快,飞将过来,将双方隔断,人也飞到。沈琇见是一个中年女尼,看去甚是眼熟,料无敌意,一面戒备,问道:“师姑何人?为何与我为难?”

  女尼答道:“贤妹,请至洞内再谈吧。你那门人也在那里。”

  话未说完,眇女已自洞内奔出,口唤道:“此是云灵山白云大师,那是师姊万珍。白云师伯乃师父前生好友。请至洞中再说吧。”

  沈琇随带闵氏母子引见,同去洞内一看,法台上面妖幡,连同邪教中的法物,均被白云大师破去,满地狼藉,台下倒着几具死尸,前见周、罗二妖人也在其内。另一美少年盘坐台上,状似入定。三人刚一进洞,立有一条黑影由十五娘身上飞起,向前扑去。少年立时醒转,先向沈琇和白云师徒跪谢救命之恩,随谈经过。

  那少年正是阂烈,因寻爱妻,行至湘江,遇见仇敌披麻教中长老白面瘟神曾满成师徒五人,暗用邪法将其擒去,元神也被禁住。同时,又发现十五娘踪迹,意欲借着乃夫元神为饵,一同害死。不料事还未成,忽被沈琇无心破去。二人合力,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杀死妖徒,破了邪法,并将阂烈元神救下,跟踪追去,妖人惊觉以后,又急又怒,正待施展毒手将闵烈杀死,用他尸体行法还攻,为妖徒报仇泄愤,周卓、叶连生带了眇女由洞庭经过,发现邪法禁制,知有同道在此,跟踪寻去。

  眇女虽受邪法禁制,实则初遇周,叶两妖人时,早在暗中戒备。因知二妖人心黑手狠,自从黑煞教瓦解,意欲重振邪教,不论何派妖人,均行结纳,势力颇大,邪法又高,惟恐乃师不是对手,为其所伤,只照妙一夫人传授,守定心灵,假作为邪法所迷,一毫也未抗拒。二妖人也以为她乃笼中之鸟,逃不出手,均未在意。及至进洞一看,见是熟人,所禁制的正是以前同门师弟阂烈,本来就要解劝,令其释放。

  眇女见父亲被困在内,一时情急,便把家传本领,连同眇目内所藏的一粒护魂珠,冷不防施展出来,抢上法台,将乃父全身护住。曾满成骤出不意,竟被捷足先登,急切间休说杀人,连那邪法毒刑均难使用。周、叶二人对于眇女,原有极深用意,看得最重,见她情急救父,以死相拼,自不舍其送命。一面苦口相劝,一面暗中戒备,以防破脸。妖人越发怒火上撞,说妖徒被杀,形神皆灭,新仇旧恨,越来越深,非报不可,执意要将闵氏父女残杀。

  双方正在争执,不料白云大师同了女弟子万珍,偶游君山,发现邪气与妖法禁制,知有妖人为恶作祟,立时赶来。眇女转世时,未经仙法禁制灵慧,一见面,便认出是前生师执白云大师,忙即自道来历,急喊求救。周、叶二人本不致死,也是恶贯满盈,不特未与眇女一起,求其解说,反因来人不是庸手,邪正殊途,原是水火,竟随曾满成同用邪法抵御。曾满成也将妖幡展动,还妄想把来人擒住,逼那少女顺从,供其淫欲。满台黑气刚刚涌起,吃大师扬手一太乙神雷,首将法台上妖幡法物全数震成粉碎。师徒二人的飞剑再吃剑光一绞,众妖人全数毙命,只有曾满成、周卓二妖魂乘隙遁走。万珍立即迫出,刚刚成功,大师也将闵氏父子禁身邪法破去,追出与三人相见。

  彼此说完经过,沈琇寻到爱徒,为三湘行旅除一大害,又经白云大师指点,不必再多耽搁,便可赶往岷山,取回前生所藏法宝、飞剑,再去峨眉拜师,自是喜出望外,欣慰非常。白云大师随说:“我尚有事,须往东昆仑一行。贤妹照我所说行事,十日之内,便可见到长眉恩师与众同门好友。不过此时恩师与玄真子师兄尚在东海,众同门也均他出,须等师父快回,方始回山等候,去早无用。如在八九天上赶到,决不误事。”

  说罢,一同出洞,施展仙法,将妖人尸首化去,封闭内洞,不令常人走进。一切停当,便自作别飞走。

  沈琇本要上路,因闵氏夫妻再三挽留,眇女又甚念父母,依依不舍,好在此行有他夫妻行法护送,当日可到岷山,日期足有富余,便即应诺。闵氏夫妻早年名震江湖,相识人多,此次最厉害的对头已然除去,无什顾忌,便在当地雇了一船,陪同沈琇在湘江洞庭一带,饮食游玩了几天。

  沈琇见那十五娘虽被妖妇暗算,毁容残废,但是天生丽质,仍具风华,依旧柔肌胜雪,吹气如兰;心性又是那么端娴温婉,音声曼妙。偏生美目已瞽,满脸创伤,好生怜惜,别时笑问有何方法可以复原。十五娘苦笑道:“女子略具几分美色,便是祸水,甚或误人误己。当受邪法暗算之后,速为医治,并非无望。只因难女稍具蒲柳之姿,未嫁以前,便生出不少事来,嫁后更遭仇敌环伺。丈夫又有美男子之名,江湖上淫娃荡妇追逐者多,他偏情爱专一,避之若浼。群邪忌妒,转与难女为仇,百计陷害,终遭暗算。如今虽然残废,却可少受好些烦恼。好在丈夫情厚,并不以人残废,变易初衷。遇事附在小儿身上,一样可见,日久已成习惯,也就不去想它了。”

  沈琇笑道:“昨见白云大师,越发想起前生之事。此去重返师门,只要有法想,我必助你复原如何?”

  阂烈父子同了眇女,闻言连忙下拜,称谢不迭。十五娘朝阂烈微哂,方要开口,阂烈已先说道:“你不必多心,没有眼睛,终是不便,莫非单是双目重明,你也不愿么?”

  十五娘方始改容,向沈琇谢道:“将来能使难女重见天日,自是感激不尽。不过时日太久,恐非仙府灵丹,不能如愿。此丹何等珍贵,能否赐与异教中人,实难预料而已。”

  沈琇道:“这个无妨,本门灵丹,本为救济仙凡之用,你夫妻虽然出身左道,近已归正,人那么好,你女儿又是本门徒孙,怎么会没有法想?”

  闵氏夫妻重又称谢。

  沈琇师徒便令行法上路。十五娘去至船头,将手一招,忽然一阵风过,那船便如箭一般朝前驶去,仍由川峡溯江而上,次日便到岷山。闵氏夫妻便行拜别,说道:“此山左近,多有修道之士隐居,正邪各派均有,除山后白犀潭住着一位女异人,我没见过外,余者多半相识。尤其前山玄女庙中步虚仙子萧十九妹,前年救过我夫妻一次,久欲登门叩谢,未得其便,难得到此,意欲就便拜见,以谢前恩。再者,仙姑藏宝之处,深居金凤山后,外人也不便随去,恕不奉陪了。”

  沈琇也未留他们,自率眇女往金凤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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