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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尊賢


  人君之欲平治天下而垂榮名者必尊賢而下士易曰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又曰以貴下賤大得民也夫明王之施德而下下也將懐逺而致近也夫朝無賢人猶鴻鵠之無羽翼也雖有千里之望猶不能致其意之所欲至矣是故游江海者託於船致逺道者託於乘欲霸王者託於賢伊尹吕尚管夷吾百里奚此霸王之船乘也釋父兄與子孫非疏之也任庖人釣屠與仇讐僕虜非阿之也持社稷立功名之道不得不然也猶大匠之為宫室也量小大而知材木矣比功校而知人數矣是故吕尚聘而天下知商將亡而周之王也管夷吾百里奚任而天下知齊秦之必霸也豈特船乘哉夫成王霸固有人亡國破家亦固有人桀用干辛紂用惡来宋用唐鞅齊用蘇秦秦用趙髙而天下知其亡也非其人而欲有功譬其若夏至之日而欲夜之長也射魚指天而欲發之當也雖舜禹猶亦困而又况乎俗主哉

  春秋之時天子微弱諸侯力政皆叛不朝衆暴寡彊刦弱南夷與北狄交侵中國之不絶若綫桓公於是用管仲鮑叔隰朋賔胥無甯戚三存亡國一繼絶世救中國攘戎狄卒脅荆蠻以尊周室霸諸侯晉文公用咎犯先軫陽處父彊中國敗彊楚合諸侯朝天子以顯周室楚莊王用孫叔敖司馬子反將軍子重征陳從鄭敗彊晉無敵於天下秦穆公用百里子蹇叔子王子廖及由余據有雍州攘敗西戎吳用延州來季子并冀州揚威于雞父鄭僖公富有千乘之國貴為諸侯治義不順人心而取弑於臣者不先得賢也至簡公用子産裨諶世叔行人子羽賊臣除正臣進去彊楚合中國國家安寧二十餘年無彊楚之患故虞有宫之竒晉獻公為之終夜不寐楚有子玉得臣文公為之側席而坐逺乎賢者之厭難折衝也夫宋襄公不用公子目夷之言大辱於楚曹不用僖負羈之諫敗死於戎故共惟五始之要治亂之端在乎審已而任賢也國家之任賢而吉任不肖而凶案徃世而視已事其必然也如合符此為人君者不可以不慎也國家惛亂而良臣見魯國大亂季友之賢見僖公即位而任季子魯國安寧外内無憂行政二十一年季子之卒後邾擊其南齊伐其北魯不勝其患將乞師於楚以取全耳〈或作身〉故傳曰患之起必自此始也公子買不可使戍衛公子遂不聴君命而擅之晉内侵於臣下外困於兵亂弱之患也僖公之性非前二十一年常賢而後乃漸變為不肖也此季子存之所益亡之所損也夫得賢失賢其損益之驗如此而人主忽於所用甚可疾痛也夫智不足以見賢無可柰何矣若智能見之而彊不能决猶豫不用而大者死亡小者亂傾此甚可悲哀也以宋殤公不知孔父之賢乎安知孔父死已必死趨而救之趨而救之者是知其賢也以魯莊公不知季子之賢乎安知疾將死召季子而授之國政授之國政者是知其賢也此二君知能見賢而皆不能用故宋殤公以殺死魯莊公以賊嗣使宋殤蚤任孔父魯莊素用季子乃將靖隣國而况自存乎

  鄒子說梁王曰伊尹故有莘氏之媵臣也湯立以為三公天下之治太平管仲故成隂之狗盜也天下之庸夫也齊桓公得之為仲父百里奚道之於路傳賣五羊之皮秦穆公委之以政甯戚故將車人也叩轅行歌於康之衢桓公任以國司馬喜髕脚於宋而卒相中山范睢折脅拉齒於魏而後為應侯太公望故老婦之出夫也朝歌之屠佐也棘津迎客之舍人也年七十而相周九十而封齊故詩曰緜緜之葛在於曠野良工得之以為絺紵良工不得枯死於野此七士者不遇明君聖主幾行乞丐枯死於中野譬猶緜緜之葛矣

  眉睫之微接而形於色聲音而風感而動乎心甯戚擊牛角而商歌桓公聞而舉之鮑龍跪石而登嵼孔子為之下車堯舜相見不違桑隂文王舉太公不以日乆故賢聖之接也不待乆而親能者之相見也不待試而知矣故士之接也非必與之臨財分貨乃知其亷也非必與之犯難涉危乃知其勇也舉事决斷是以知其勇也取與有讓是以知其亷也故見虎之尾而知其大於貍也見象之牙而知其大於牛也一節見則百節知矣由此觀之以所見可以占未發覩小節固足以知大體矣禹以夏王桀以夏亡湯以殷王紂以殷亡闔廬以吳戰勝無敵於天下而夫差以見禽於越文公以晉國霸而厲公以見弑於匠麗之宫威王以齊彊於天下而湣王以弑死於廟梁穆公以秦顯名尊號而二世以劫於望夷其所以君王者同而功迹不等者所任異也是故成王處襁褓而朝諸侯周公用事也趙武靈王年五十而餓死於沙丘任李充故也桓公得管仲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失管仲任豎刁易牙身死不葬為天下笑一人之身榮辱俱施焉在所任也故魏有公子無忌削地復得趙任藺相如秦兵不敢出鄢陵任唐睢國獨特立楚有申包胥而昭王反位齊有田單襄王得國由此觀之國無賢佐俊士而能以成功立名安危繼絶者未嘗有也故國不務大而務得民心佐不務多而務得賢俊得民心者民徃之有賢佐者士歸之文王請除炮烙之刑而殷民從湯去張網者之三面而夏民從越王不隳舊冢而吳人服以其所為之順於民心也故聲同則處異而相應德合則未見而相親賢者立於本朝則天下之豪相率而趨之矣何以知其然也曰管仲桓公之賊也鮑叔以為賢於己而進之為相七十言而說乃聽遂使桓公除報讐之心而委國政焉桓公垂拱無事而朝諸侯鮑叔之力也管仲之所以能北走桓公無自危之心者同聲於鮑叔也紂殺王子比干箕子被髪而佯狂陳靈公殺泄冶而鄧元去陳自是之後殷兼於周陳亡於楚以其殺比干泄冶而失箕子與鄧元也燕昭王得郭隗而鄒衍樂毅以齊趙至蘇子屈景以周楚至於是舉兵而攻齊棲閔王於莒燕校地計衆非與齊均也然所以能信意至於此者由得士也故無常安之國無恒治之民得賢者則安昌失之者則危亡自古及今未有不然者也明鏡所以照形也徃古所以知今也夫知惡徃古之所以危亡而不務襲迹於其所以安昌則未有異乎却走而求逮前人也太公知之故舉微子之後而封比干之墓夫聖人之於死尚如是其厚也况當世而生存者乎則其弗失可識矣

  齊景公問於孔子曰秦穆公其國小處僻而霸何也對曰其國小而志大雖處僻而其政中其舉果其謀和其令不偷親舉五羖大夫於係縲之中與之語三日而授之政以此取之雖王可也霸則小矣

  或曰將謂桓公仁義乎殺兄而立非仁義也將謂桓公恭儉乎與婦人同輿馳於邑中非恭儉也將謂桓公清潔乎閨門之内無可嫁者非清潔也此三者亡國失君之行也然而桓公兼有之以得管仲隰朋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畢朝周室為五霸長以其得賢佐也失管仲隰朋任豎刁易牙身死不葬蟲流出户一人之身榮辱俱施者何者其所任異也由此觀之則任佐急矣周公旦白屋之士所下者七十人而天下之士皆至晏子所與同衣食者百人而天下之士亦至仲尼脩道行理文章而天下之士亦至矣伯牙子鼓琴鍾子期聴之方鼓而志在太山鍾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少選之間而志在流水鍾子期復曰善哉乎鼓琴湯湯乎若流水鍾子期死伯牙破琴絶絃終身不復鼓琴以為世無足為鼓琴者非獨鼓琴若此也賢者亦然雖有賢者而無以接之賢者奚由盡忠哉驥不自至千里者待伯樂而後至也

  周威公問於甯子曰取士有道乎對曰有窮者達之亡者存之廢者起之四方之士則四面而至矣窮者不達亡者不存廢者不起四方之士則四面而畔矣夫城固不能自守兵利不能自保得士而失之必有其間夫士存則君尊士亡則君卑周威公曰士壹至如此乎對曰君不聞夫楚平王有士曰楚傒胥丘負客王將殺之出亡之晉晉人用之是為城濮之戰又有士曰苖賁皇王將殺之出亡走晉晉人用之是為鄢陵之戰又有士曰上解于王將殺之出亡走晉晉人用之是為兩堂之戰又有士曰伍子胥王殺其父兄出亡走吳闔閭用之於是興師而襲郢故楚之大得罪於梁鄭宋衛之君猶未遽至於此也此四得罪於其士三暴其民骨一亡其國由是觀之士存則國存士亡則國亡子胥怒而亡之申包胥怒而存之士胡可無貴乎

  哀公問於孔子曰人何若而可取也孔子對曰毋取拑者無取健者毋取口銳者哀公曰何謂也孔子曰拑者大給利不可盡用健者必欲兼人不可以為法也口銳者多誕而寡信後恐不驗也夫弓矢和調而後求其中焉馬慤愿順然後求其良材焉人必忠信重厚然後求其知能焉今人有不忠信厚重而多知能如此人者譬猶豺狼與不可以身近也是故先其仁信之誠者然後親之於是有知能者然後任之故曰親仁而使能夫取人之術也觀其言而察其行夫言者所以抒其匈而發其情者也能行之士必能言之是故先觀其言而揆其行夫以言揆其行雖有姦軌之人無以逃其情矣哀公曰善

  周公攝天子位七年布衣之士執贄所師見者十二人窮巷白屋所先見者四十九人時進善者百人教士者千人官朝者萬人當此之時誠使周公驕而且恡則天下賢士至者寡矣苟有至者則必貪而尸禄者也尸禄之臣不能存君矣

  齊桓公設庭燎為士之欲造見者期年而士不至於是東野鄙人有以九九之術見者桓公曰九九何足以見乎鄙人對曰臣非以九九為足以見也臣聞主君設庭燎以待士期年而士不至夫士之所以不至者君天下賢君也四方之士皆自以論而不及君故不至也夫九九薄能耳而君猶禮之况賢於九九乎夫太山不辭壤石江海不逆小流所以成大也詩云先民有言詢於蒭蕘言博謀也桓公曰善乃因禮之期月四方之士相攜而並至詩曰自堂徂基自羊徂牛言以内及外以小及大也

  齊景公伐宋至於岐隄之上登髙以望太息而歎曰昔我先君桓公長轂八百乘以霸諸侯今我長轂三千乘而不敢乆處於此者豈其無管仲歟弦章對曰臣聞之水廣則魚大君明則臣忠昔有桓公故有管仲今桓公在此則車下之臣盡管仲也

  趙簡子游於河而樂之歎曰安得賢士而與處焉舟人古乘跪而對曰夫珠玉無足去此數千里而所以能来者人好之也今士有足而不来者此是吾君不好之乎趙簡子曰吾門左右客千人朝食不足暮收市征暮食不足朝收市征吾尚可謂不好士乎舟人古乘對曰鴻鵠髙飛逺翔其所恃者六翮也背上之毛腹下之毳無尺寸之數去之滿把飛不能為之益卑益之滿把飛不能為之益髙不知門下左右客千人者有六翮之用乎將盡毛毳也

  齊宣王坐淳于髠侍宣王曰先生論寡人何好淳于髠曰古者所好四而王所好三焉宣王曰古者所好何與寡人所好淳于髠曰古者好馬王亦好馬古者好味王亦好味古者好色王亦好色古者好士王獨不好士宣王曰國無士耳有則寡人亦說之矣淳于髠曰古者驊騮騏驥今無有王選於衆王好馬矣古者有豹象之胎今無有王選於衆王好味矣古者有毛廧西施今無有王選於衆王好色矣王必將待堯舜禹湯之士而後好之則禹湯之士亦不好王矣宣王嘿然無以應

  衛君問於田讓曰寡人封侯盡千里之地賞賜盡御府繒帛而士不至何也田讓對曰君之賞賜不可以功及也君之誅罰不可以理避也猶舉杖而呼狗張弓而祝雞矣雖有香餌而不能致者害之必也

  宗衛相齊遇逐罷歸舍召門尉田饒等二十有七人而問焉曰士大夫誰能與我赴諸侯者乎田饒等皆伏而不對宗衛曰何士大夫之易得而難用也饒對曰非士大夫之難用也是君不能用也宗衛曰不能用士大夫何若田饒對曰厨中有臭肉則門下無死士今夫三升之稷不足於士而君鴈鶩有餘粟紈素綺繡靡麗堂楯從風雨弊而士曽不得以縁衣果園梨栗後宫婦人摭以相擿而士曽不得一嘗且夫財者君之所輕也死者士之所重也君不能用所輕之財而欲使士致所重之死豈不難乎哉於是宗衛面有慚色逡巡避席而謝曰此衛之過也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當今之時君子誰賢對曰衛靈公公曰吾聞之其閨門之内姑姊妹無别對曰臣觀於朝廷未觀於堂陛之間也靈公之弟曰公子渠牟其知足以治千乘之國其信足以守之而靈公愛之又有士曰王林國有賢人必進而任之無不達也不能達退而與分其禄而靈公尊之又有士曰慶足國有大事則進而治之無不濟也而靈公說之史鰌去衛靈公邸舍三月琴瑟不御待史鰌之入也而後入臣是以知其賢也介子推行年十五而相荆仲尼聞之使人徃視還曰廊下有二十五俊士堂上有二十五老人仲尼曰合二十五人之智智於湯武并二十五人之力力於彭祖以治天下其固免矣乎

  孔子閒居喟然而嘆曰銅鞮伯華而無死天下其有定矣子路曰願聞其為人也何若孔子曰其幼也敏而好學其壯也有勇而不屈其老也有道而能以下人子路曰其幼也敏而好學則可其壯也有勇而不屈則可夫有道又誰下哉孔子曰由不知也吾聞之以衆攻寡而無不消也以貴下賤無不得也昔在周公旦制天下之政而下士七十人豈無道哉欲得士之故也夫有道而能下於天下之士君子乎哉

  魏文侯從中山奔命安邑田子方從太子擊過之下車而趨子方坐乘如故告太子曰為我請君待我朝謌太子不說因謂子方曰不識貧窮者驕人富貴者驕人乎子方曰貧窮者驕人富貴者安敢驕人人主驕人而亡其國吾未見以國待亡者也大夫驕人而亡其家吾未見以家待亡者也貧窮者若不得意納履而去安徃不得貧窮乎貧窮者驕人富貴者安敢驕人太子及文侯道田子方之語文侯嘆曰微吾子之故吾安得聞賢人之言吾下子方以行得而友之自吾友子方也君臣益親百姓益附吾是以得友士之功我欲伐中山吾以武下樂羊三年而中山為獻於我我是以得有武之功吾所以不少進於此者吾未見以智驕我者也若得以智驕我者豈不及古之人乎

  晉文侯行地登隧大夫皆扶之隨㑹不扶文侯曰㑹夫為人臣而忍其君者其罪奚如對曰其罪重死文侯曰何謂重死對曰身死妻子為戮焉隨㑹曰君奚獨問為人臣忍其君者而不問為人君而忍其臣者耶文侯曰為人君而忍其臣者其罪何如隨㑹對曰為人君而忍其臣者智士不為謀辯士不為言仁士不為行勇士不為死文侯援綏下車辭大夫曰寡人有腰髀之病願諸大夫勿罪也

  齊將軍田瞶出將張生郊送曰昔者堯讓許由以天下洗耳而不受將軍知之乎曰唯然知之伯夷叔齊辭諸侯之位而不為將軍知之乎曰唯然知之於陵仲子辭三公之位而傭為人灌園將軍知之乎曰唯然知之智過去君弟變姓名免為庶人將軍知之乎曰唯然知之孫叔敖三去相而不悔將軍知之乎曰唯然知之此五大夫者名辭之而實羞之今將軍方吞一國之權提鼓擁旗被堅執銳旋回十萬之師擅斧鉞之誅慎毋以士之所羞者驕士田瞶曰今日諸君皆為瞶祖道具酒脯而先生獨教之以聖人之大道謹聞命矣

  魏文侯見段干木立倦而不敢息及見翟黄踞堂而與之言翟黄不說文侯曰段干木官之則不肯禄之則不受今汝欲官則相至欲禄則上卿既受吾賞又責吾禮毋乃難乎

  孔子之郯遭程子於塗傾蓋而語終日有間顧子路曰取束帛一以贈先生子路不對有間又顧曰取束帛一以贈先生子路屑然對曰由聞之也士不中而見女無媒而嫁君子不行也孔子曰由詩不云乎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今程子天下之賢士也於是不贈終身不見大德毋踰閑小德出入可也

  齊桓公使管仲治國管仲對曰賤不能臨貴桓公以為上卿而國不治桓公曰何故管仲對曰貧不能使富桓公賜之齊國市租一年而國不治桓公曰何故對曰疏不能制親桓公立以為仲父齊國大安而遂霸天下孔子曰管仲之賢不得此三權者亦不能使其君南面而霸矣

  桓公問於管仲曰吾欲使爵腐於酒肉腐於爼得無害於霸乎管仲對曰此極非其貴者耳然亦無害於霸也桓公曰何如而害霸管仲對曰不知賢害霸知而不用害霸用而不任害霸任而不信害霸信而復使小人參之害霸桓公曰善

  魯人攻鄪曽子辭於鄪君曰請出㓂罷而後復来請姑毋使狗豕入吾舍鄪君曰寡人之於先生也人無不聞今魯人攻我而先生去我我胡守先生之舍魯人果攻鄪而數之罪十而曽子之所爭者九魯師罷鄪君復修曾子舍而後迎之

  宋司城子罕之貴子韋也入與共食出與同衣司城子罕亡子韋不從子罕来復召子韋而貴之左右曰君之善子韋也君亡不從来又復貴之君獨不愧於君之忠臣乎子罕曰吾唯不能用子韋故至於亡今吾之得復也尚是子韋之遺德餘教也吾故貴之且我之亡也吾臣之削迹㧞樹以從我者奚益於吾亡哉

  楊因見趙簡主曰臣居鄉三逐事君五去聞君好士故走來見簡主聞之絶食而歎跽而行左右進諫曰居鄉三逐是不容衆也事君五去是不忠上也今君有士見過八矣簡主曰子不知也夫美女者醜婦之仇也盛德之士亂世所疏也正直之行邪枉所憎也遂出見之因授以為相而國大治由是觀之逺近之人不可以不察也

  應侯與賈午子坐聞其鼓琴之聲應侯曰今日之琴一何悲也賈午子曰夫張急調下故使人悲耳急張者良材也調下者官卑也取夫良材而卑官之安能無悲乎應侯曰善哉

  十三年諸侯舉兵以伐齊齊王聞之惕然而恐召其羣臣大夫告曰有智為寡人用之於是博士淳于髠仰天大笑而不應王復問之又大笑不應三笑不應王艴然作色不悅曰先生以寡人語為戯乎對曰臣非敢以大王語為戯也臣笑臣隣之祠田也以一奩飯一壺酒三鮒魚祝曰蟹堁者宜禾洿邪者百車傳之後世洋洋有餘臣笑其賜鬼薄而請之厚也於是王乃立淳于髠為上卿賜之千金革車百乘與平諸侯之事諸侯聞之立罷其兵休其士卒遂不敢攻齊此非淳于髠之力乎田忌去齊奔楚楚王郊迎至舍問曰楚萬乘之國也齊亦萬乘之國也常欲相并為之柰何對曰易知耳齊使申孺將則楚發五萬人使上將軍將之至禽將軍首而反耳齊使田居將則楚發二十萬人使上將軍將之分别而相去也齊使眄子將楚發四封之内王自出將而忌從相國上將軍為左右司馬如是則王僅得存耳於是齊使申孺將楚發五萬人使上將軍至擒將軍首反於是齊王忿然乃更使眄子將楚悉發四封之内王自出將田忌從相國上將軍為左右司馬益王車屬九乘僅得免耳至舍王北面正領齊袪問曰先生何知之早也田忌曰申孺為人侮賢者而輕不肖者賢不肖者俱不為用是以亡也田居為人尊賢者而賤不肖者賢者負任不肖者退是以分别而相去也眄子之為人也尊賢者而愛不肖者賢不肖俱負任是以王僅得存耳魏文侯觴大夫於曲陽飲酣文侯喟然嘆曰吾獨無豫讓以為臣蹇重舉酒進曰臣請浮君文侯曰何以對曰臣聞之有命之父母不知孝子有道之君不知忠臣夫豫讓之君亦何如哉文侯曰善受浮而飲之嚼而不讓曰無管仲鮑叔以為臣故有豫讓之功也

  趙簡子曰吾欲得范中行氏良臣史黶曰安用之簡子曰良臣人所願也又何問焉曰君以為無良臣故也夫事君者諫過而薦可章善而替否獻能而進賢朝夕誦善敗而納之聴則進否則退今范中行氏之良臣也不能匡相其君使至於難出在於外又不能入亡而棄之何良之為若不棄君安得之夫良將營其君使復其位死而後止何日以來若未能乃非良也簡子曰善子路問於孔子曰治國何如孔子曰在於尊賢而賤不肖子路曰范中行氏尊賢而賤不肖其亡何也曰范中行氏尊賢而不能用也賤不肖而不能去也賢者知其不已用而怨之不肖者知其賤已而讐之賢者怨之不肖者讐之怨讐並前中行氏雖欲無亡得乎

  晉荆戰於邲晉師敗績荀林父將歸請死昭公將許之士貞伯曰不可城濮之役晉勝於荆文公猶有憂色曰子玉猶存憂未歇也困獸猶鬬况國相乎及荆殺子玉乃喜曰莫予毒也今天或者大警晉也林父之事君進思盡忠退思補過社稷之衛也今殺之是重荆勝也昭公曰善乃使復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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