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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高密单作虞言,山东一巨室,无故家中廪自焚,以为偶遗火也。俄怪变数作,阖家大扰。一日,厅事上砰磕有声,所陈设玩器俱碎。主人性素刚劲,厉声叱问曰:“青天白日之下,是何妖魅,敢来为祟?吾行诉尔于神矣!”

  梁上朗然应曰:“尔好射猎,多杀我子孙。衔尔次骨,至尔家伺隙八年矣。尔祖宗泽厚,福运未艾,中溜神、灶君、门尉,禁我弗使动,我无如何也。今尔家兄弟外争,妻妾内讧,一门各分朋党,俨若寇仇。败征已见,戾气应之,诸神不歆尔祀,邪鬼已鬫尔室,故我得而甘心焉。尔尚愦愦哉!”

  其声愤厉,家众共闻。主人悚然有思,抚膺太息曰:“妖不胜德,古之训也。德之不修,于妖乎何尤?”

  乃呼弟及妻妾曰:“祸不远矣!幸未及也。如能共释宿憾,各逐私党,翻然一改其所为,犹可以救。今日之事,当自我始。尔等听我,祖宗之灵,子孙之福也;如不听我,我披发入山矣!”

  反复开陈,引咎自责,泪涔涔渍衣袂。众心感动,并伏几哀号。立逐离间奴婢十余人,凡彼此相轧之事,并一时顿改。执豕于牢,歃血盟神曰:“自今以后,怀二心者如此豕。”

  方彼此谢罪,闻梁上顿足曰:“我复仇而自漏言,我之过也夫!”

  叹诧而去。此乾隆八九年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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