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陵集卷第十_梦远书城

卷第十

　　◎灵表〔一首〕

　　▼唐故朝散大夫颍川郡长史赠秘书监河南独孤公灵表

　　公讳某，其先刘氏，出自汉世祖光武皇帝之裔。世祖生沛献王辅，辅生厘王定，定生节王正，正〔本作“丏”，英华同，误，据《后汉书·沛献王传》改〕生长子广，嗣王位。次〔《英华》作“少”〕子廙，仕汉为洛阳令。廙生穆，穆生进伯，为度辽将军，击匈奴，兵少援不至，战败，为单于所获，迁居独孤山下，生户〔《英华》作“尸是”，下同〕利，单于加以谷蠡王之位，号独孤部户。利生乌和，和生二子，长曰去卑，为右贤王。建安中，献帝自长安东归，有李傕、郭泛之乱，右〔《英华》作“左”〕贤王率其部卫车驾还洛〔《英华》有“阳”字〕，遂徙迁许，复〔《英华》作“后”〕归国，卒。次弟猛代立，生嗣〔《英华》作“富”，下同〕论。嗣论生路孤，路孤生眷，眷生罗辰，从魏文帝迁都洛阳，遂为司州洛阳人。始以其〔“其”字《英华》作“独孤”〕部为氏，用勋伐，锡爵永安公，位征东将军、定州刺史。征东生万龄，官至廷尉，谥曰贞。

　　廷尉生稽，字延平，善左右射，学穷〔一作“究”〕金匮之奥。魏世祖初，从平滑台，以功授散骑常侍，历守冀、定、相三州。时新定律令，慎选廷尉，征公拜焉。再世为法官，俱以廉平不苛显名，当时荣之。加镇东将军，薨，谥曰文。镇东生归，辩聪而才，又为镇东，薨赠太尉。太尉生冀，字希颜，以博学侍讲东宫，历安南将军、定州刺史，赠司徒。司徒生永业，以文武兼备，佐齐王入洛定邺，都督幽洛二州，由行台尚书令升司徒，封临川郡王，语在齐史。临川王生子佳，在齐为劲弩将军，在周为仪同三司，在隋守清远〔《英华》作“怀朔”〕镇，握节死难，赠并州刺史。并州生义顺，武德中历民〔《英华》作“户”〕部侍郞、尚书左丞、光禄大夫，封洛南郡公。

　　洛南生左千牛备身讳元庆，公之祖也。千牛生朝散大夫定州长史讳思陈，公之父〔《英华》作“祢”〕也。二十三叶之德，善钟其人〔《英华》作“仁”〕于公。

　　公刚方廉清，贞信宏宽，德厚〔《英华》作“充”〕性和，与四时气侔，非天下直道不行，非先王之法言未尝言；当出处去就之间，非抑与不苟求；与朋友交，非同道不苟合。至〔《英华》有“若”字〕守王事，临大节，非其正，虽临大兵不惧。恪德危行，居易中立，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读书观忠孝大略，不索隐赜〔四字《英华》作“不探赜索隐”〕属词止乎礼义，不止〔《英华》作“主”〕咏性情而已。

　　太极元年，诏举文可以经邦国者，宣劳使源乾曜以公充赋。时对策者数百人，公与荥阳郑少微特冠科首。起家拜同州郃阳县尉，岁满授好畤县尉。

　　开元十四年，玄宗初登封泰山，注意二千石令长以煦妪下民，授公益州温江令。公治县如治家，明不至察，威不至猛，去烦苛缴绕之政，施德信刑礼以训齐之。温江人饮公之化，逋者复，疲者悦，善者劝，〔《英华》有“而”字〕不善者知耻。益州刺史张敬忠以状闻，诏授监察御史，转殿中侍御史。会权臣恶直，斥去不附已者，贬公庐州长史。明年，恶直者罢位，公稍移武功令，未到官，病免。

　　二十三年，除宁州司马。二十八年，迁颍川郡长史。初，公为御史，尝以直忤吏部侍郞李林甫，至是林甫当国，尝欲骋憾于我，而五府三署，每有高选，群公皆昌言称公全才，且各以臧文窃位自引，由是免咎。然十年再迁位〔《英华》无“位”字〕不离郡佐。或劝公卑其道，可以取容于世，公曰：“可卑非道也，屈伸天也，非人也。人如予何？”

　　天宝元年，加朝散大夫。二年七月七日，寝疾终于位，春秋五十七。位不尊，寿不遐，志不行，善不报，其〔《英华》作“与”〕直虚语，守道者相吊以为痛。是岁八月，殡于郡东。至德二年岁次癸酉〔按《通鉴目录》，当作“丁酉”〕十月十有〔《英华》无“有”字〕四日，权迁窆于洛阳龙门山西冈。大历四年五月十三〔《英华》作“二”〕日，诏赠秘书监。命卿之位，锡于身后。呜呼哀哉！

　　夫人河南洛阳人也，薛国长孙览之元孙，咸阳县〔《英华》无“县”字〕丞讳顿〔《英华》作“颋”〕府君之女，左〔《英华》作“右”〕金吾将军讳子哲府君之妹。禀天元和，生知孝慈，含德之厚，与坤体合。执笄助祭，四十余载，人莫见夫人喜怒之容。躬欢〔《英华》作“勤是”〕顺承，动协〔《英华》作“合”〕礼经，宗族以睦，长幼以序，无言无为，化成于家。公之加命服也，夫人封封〔《英华》作“雍”〕邱县君。泛等既孤，夫人弃采蘋之度，修释氏教，受正观法于长老〔《英华》作“者”〕比邱尼上方。服勤一年，得四念，处三昧，视去诸结，犹弃涕唾。

　　至德二年，随子东征。明年，岁在甲戌七月二十四日，终于会稽，享寿六十有四。八月某日，权殡于雷门之南。泛巨及正等遭天不吊，无恃无怙，〔《英华》作“无怙无恃”〕以世故坎壈，不克迁祔者，十一年矣。欲报顾复，天胡有极？今年问宅兆于前都水使者张系，系卜甘泉东伊水西甘泉乡之原吉，谨以岁次己酉秋七月壬午，迁公夫人灵坐，合〔《英华》有“安”字〕厝于此原。犹惧陵谷世人〔四字《英华》作“人世陵谷”〕之不我期也，故不敢不志，抆血勒石，以遗后嗣。

　　◎墓志上〔七首〕

　　▼唐故颍川郡长史赠秘书监独孤公第三子憕墓志

　　唐天宝元年岁次壬午，颍川郡长史府君第三子曰憕，寝疾卒于颍川。至德二载冬十月四日，权窆于洛阳龙门西山。大历四年五月十二日，诏追赠颍川府君秘书监。是岁七月壬午，迁宅兆于寿安甘泉乡之原，以君之丧葬于茔之左，礼也。君沈毅果断，聪敏好学。弱岁专《左氏春秋》，工于画，尤善音律，图书之奥，靡不深究。性倜傥达节，不欲以细行窃名。志气方远，未仕，不幸多病，年才二十二而殁。修短之经，圣人罕论，同尘颜、冉，茹恨何言。呜呼！

　　▼唐故浙江东道节度掌书记越州剡县主簿独孤丕墓志

　　皇唐故颍川郡长史赠秘书监河南独孤公，迁宅兆于寿安县甘泉乡之原。公第五子丕陪葬于茔之西序，第三兄憕坟在右，第六弟万坟在左，三穴齐列，如平生侍立之序，礼也。丕字山甫，少聪明，有志操，好学博古。年十五能属文，祖述典谟，实而不华，有古人风彩。至若探综图纬，推步六甲昊天、历象太乙之奥，悉究其趣。尤好黄老道与脉藏荣卫之数，奉之以为卫生之经。每饵药錬气，谓丹砂可学。

　　乾元二年，从季父峻为御史中丞，都督江东军事。盛选僚佐，表为剡县主簿。军书羽檄，悉以咨访。观其志气遥远，冲然有骋长途致青云之势。不幸短命，卧疾累旬，卒于会稽，春秋才二十三。位不过部从事。其宏识明略，真气妙用，藏于身而未形也，世无得而称之矣。呜呼哀哉！是岁乾元三年岁次己亥秋九月也。临殁叹曰：“孝道以冀全真，策名期于显亲，未中道，二志俱弃，命也夫！”是月也，殡于雷门之南先夫人寿宫之傍。行已十年，反葬此宫，无儿可以主祭，悲孰甚焉！故月而日之，以备朽壤，洒泪纪德，哀罔有极。

　　▼唐故颍川郡长史赠秘书监独孤公第六子万墓志

　　万，颍川长史府君第六子。性专静内敏，有干局，多才艺，嗜学好古，诵老耼、庄周之书，究其大略。罹于多难，未遑筮仕。乾元三年夏六月，与昆弟同侍板舆，将如吴，遇疾殁于楚州，春秋二十九。七月，殡于广陵山光南之西。大历四年五月，诏赠颍川府君秘书监。是岁七月壬午，奉迁神座，令祔于寿安县甘泉乡之原。先是万之丧至自广陵，是日陪葬于茔西隅，礼也。夫惟夭寿之数，虽圣智所无奈何，今克石志美，冀其名之悠久也。

　　▼唐故亳州刺史郑公故夫人河南独孤氏墓版文

　　夫人河南洛阳人也。其先刘氏，出自沛献王辅，其裔孙因山命氏。中复刘。自献王十九世至齐行台尚书令永业，始复为独孤氏。自临川至颍川郡长史府君，六叶明德，道炳于世。夫人颍川府君长女，性聪略，有志尚，宽仁慈顺，加之以明，柔而不惑，俭必中礼。归郑氏，生二男二女而寡。男始孩，女未龀，鞠而育之，导之义方。长男曰季华，次曰子华，既长，皆敦阅《诗》《礼》，被服文行，时人称夫人“善诱善教”。

　　乾元三年，因洛阳再扰，随子北征。永泰二年某月，终于巨鹿郡，享年若干。呜呼！仁而宜寿，慈俭宜福，二者反是，为善者惑焉。初，夫人少因有行，思归宁而不得，晩值多故，去邦族而无复，由是终身有远父母兄弟之痛焉。临终，故谓〔二字吴本作“顾”〕其子：“葬我必于先夫人之垄。”季华等泣奉遗旨，大历三年岁在戊申，以夫人之丧至自巨鹿。冬十一月庚寅，反葬洛阳龙门颍川府君茔兆之侧，夫人之志也。及敢书伯姊之德，铭诸墓石云。

　　▼前左骁卫兵曹参军河南独孤公故夫人京兆韦氏墓志

　　夫人讳某，字某，楚王交傅孟裔孙，唐许州司马皎曾孙，渭南〔《英华》有“县”字〕主簿懿〔唐世系表及英华皆作“憼”〕之孙，兖州金乡县尉商伯季女，秘书省著作郞〔《英华》有“伟”字〕睦州刺史攒之妹。其先自彭城郡徙京兆，从丞相贤后九世至本州大中正穆，始有东西眷之号。二十三世至征士夐，居魏、周二代，岀不降志，处不随〔《英华》作“遁”〕俗，时人号为逍遥公，夫人之七世祖也。逍遥公生民部尚书建〔世系表作“达”〕安公世恭。〔世系表作瓘，字世恭〕建安生上大将军宋州刺史仁祚，〔表作仁祚，乃仁基之子，本脱“祚”字，据表增。仁基乃世恭之弟也〕将军生给事中旅，即〔《英华》有“为”字〕许州之祢也。

　　夫以四言之遗直，一经之余烈，十征之高风，焯于古今，〔《英华》作“今古”〕宜其秉哲垂懿，百代不陨，地之华，望之崇，与春秋之唐、杜、范氏，汉晋之袁、杨、王、谢侔其炽，大矣哉！二〔《英华》作“三”，是〕十八叶之明德茂祉，降衷于夫人，故孝慈贞俭，温惠淑慎，文敏好礼，三者皆天机生知，不待师训而至。

　　广德二年夏六月，归于我，衣服饮食，躬自菲薄，夙夜戒敬，致孝于荇菜。接娣姒以谦，驭幼贱以敬，敦善劝义，恕不知而矜不能，喜怒未尝见〔《英华》作“形”〕于容止也。其德礼所化，宗族以睦，儿童知让。生一子，四岁而夭。大历四年夏六月癸丑，再孕不育，乙卯，殁于舒州，春秋若干。仁厚〔《英华》作“人至”〕而不福，德备而不寿，是天不惠于我家也。向使锡厥永年，正家承筐，宜尔子孙，百禄〔《英华》作“福”〕是享，非夫人曷归？启手足之日，长幼号咷，外姻内姻〔《英华》作“内外亲姻”〕亲疏〔《英华》无“二”字〕皆行哭失声也，宜哉！是岁九月甲申，以輤裧裳帷迁于洛阳。十一月丁酉，〔《英华》作“丁已，是”〕安宅兆于舅姑先茔之西南隅。恐时逝事迁，景行不贻于后，故刻石以志卒葬，且谨而日之。

　　▼殇子韦八墓志

　　殇子河南独孤氏，小字韦八，以其弱而未名也，故以字称。北齐司徒行台尚书令临川郡王七代孙，左骁卫兵曹参军公之元子，秘书省著作郞京兆韦攒〔二字《英华》作“伟”〕之甥。生有奇表，温明〔《英华》作“朗”〕聪秀，贾吁于保姆傅婢之手，嶷然异于凡童。气闲体和，取予必时。诸父诸姑〔《英华》作“母”〕每谓“兴我家者，必此儿也。”宾客之至者，看玉人不暇。倘〔《英华》有“蒙”字〕假以寿命，则成器致位，未易度也。不幸多病，大历六年，岁次辛丑〔怀玉按：代宗改元大历，岁在丙午，六年系辛亥。《英华》作“亥”，是。集作“丑”，非〕，十二月二十二日，殀于舒州，寿止〔《英华》作“至”〕五岁四〔“四”字误，《英华》作“三”，是〕十甲子。长幼惋毒，六姻悼惜。

　　呜呼！天将不昌吾后裔乎？不然，曷使此孩不至于成欤？大历八年夏四月十六日，以其丧归葬于洛阳，祔于王父母〔《英华》无“母”字〕宅兆之侧。其仲父衔涕书其始终，纪于墓云。

　　▼唐故大理寺少卿兼侍御史河南独孤府君墓志铭（并序）

　　府君讳屿，河南洛阳人〔《英华》有“也”字，非〕，汉世祖光武皇〔《英华》无“皇”字〕帝第二子沛献王辅之昭也。齐临川郡王、河阳道行台仆射、洛州刺史永业府君五代孙，国朝明威将军文惠府君第二子，越州都督、浙江东道节度观察处置使兼御史中丞、左〔《英华》作“右”〕金吾大将军峻府君之季弟也。聪明仁恕，专直宽信，扰而毅，温而厉。弱冠筮仕，以艺即戎，藏器安卑，非其志也。

　　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反，朝廷以淮淝〔《英华》作“服”〕海沂，三吴咽喉，宜择良佐，以贰藩镇，命府君为泗州长史。无何，换滁〔《英华》作“徐”，非〕濠二州，倅戎备，参吏职，忠敏〔《英华》作“毅”〕肃给，所莅〔《英华》作“届”〕繄赖。御史中丞崔公昭之尹河南也，盛选僚佐，表府君为太常丞兼殿中侍御史营田判官。使罢，转湖州别驾。大历五年，崔公受诏持节牧宣、歙、池三州，府君复为从事，以太子右谕德兼殿中侍御史，迁大理少卿兼侍御史。谓方宜民宜人，禄与寿俱，遭命不淑，春秋五十五〔《英华》作“九”〕而殁。是岁大历九年春三月二十四日也〔“也”字据《英华》增〕。

　　夫人陇西李氏，以柏舟之誓，提携诸孤某等，奉府君之丧，言归洛阳。某月日，〔《英华》有“迁”字〕窆于某原，礼也。府君少孤，事兄嫂以友悌称，在家在邦，言信行果，居官祗事，强志能力。及其冠法冠，佐太府，上以勤恪〔一作“勋略”，或作“勋业”〕周爰成务，下以明诚，劳谦〔《英华》作“劳谦明诚”〕应物，和礼正家，敦睦族姻，自疏及亲，必慈必爱。而命不我与，年未下寿，夭夭其〔《英华》作“是”〕椓。呜呼哀哉！

　　初，府君之金吾伯兄拥旄浙〔《英华》作“是”〕东也，拔崔公于群吏〔《英华》有“人”字〕之中，升为军司马，推诚委政之兮，犹晋得韩厥，宋得子罕。及中丞之开府辟掾，府君为首。既而府君之丧也，中丞哭之恸，赠赙赒给，加于人一等。由是稚子孀妻，得奉丧而西。三月而葬，礼无违者。赙布之余，足备祭器。君子谓金吾之明哲，贻厥兄弟；宣州之交情，见于死生。知己之道，斯其行者鲜矣。及敢不以直词书仲父之美于墓石。其辞曰：

　　叔父懿德，承家令仪。惠迪哲兄，践修靡违。移治于官，发迹淮沂。及佐皇华，亦绣其衣。天子命我，再参军机。骆马啴啴，所从其谁？显允君子，为诸侯师。府君委质，咨诹载驰。式壮其猷，耄未及之。阴阳为寇，子鵩洽〔《英华》作“语”〕期。昔也陟冈，哀哀永思。今也反〔《英华》作“还”〕真，匪公曷依？伯兮叔兮，今乎已耐。他年九原，公谁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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