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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蒙


  成天下之大功者,有天下之深謀者也;制天下之深謀者,志天下者也。夫以天下之大,而存乎吾之志,則除天下之患,安天下之民,皆吾之責也。其深謀逺慮必使天下定于一而後已。雖未一之,而其志顧豈一日忘之哉?漢髙帝之失職而西也,天下之人將遂以為不振,而髙帝欲東之志囂乎其未已。故燒絶棧道,使項籍意不復西。而後乘間以定三秦。既又引兵出武闗,使籍兵亟南,而復乘間以平諸國。漢日廣,籍日蹙,卒能并之而一天下。此其志之大,謀之深,而功亦如之也。

  孫權克仗先烈,雄據江東,舉賢任能,厲兵秣馬,以伺中國之苦,若將有所為矣。然吾觀其命呂蒙之取荆州,未嘗不嘆其志之不大,謀之不深,而知其無取天下之畧也。夫闗公,好勇而無謀,恃氣而驕功,此其勢甚易譎也。胡為乎汲汲然而欲取之?使其攻破樊襄陽,然後徐圖之,則漢沔以南皆吾地爾。是則羽之破二城者,吳之利也。然而不遂破之者,吳不能為之聲援也。方其擒于禁,梟龎徳,操意甚難之。議徙都以避其銳,而司馬仲達說操勸權躡其後,其議遂寢。夫徙都之議,至下也。守邊之士恃操以為無恐。使操徙都渡河,則士氣索然不振,淮泗以南可襲而取矣。是則操之徙都者,吳之利也。然而不遂徙之者,吳許其躡羽之後也。此豈非其志之不大,謀之不深歟?故吾嘗論之,方操勸權以躡羽後,權當顯告之曰:“闗將軍以律行師,為漢家除殘掃穢。孤以同盟義,當戮力此言何為至於我哉?”

  誠如是,則操不知所以為禦,而勢必至於徙都。羽行行然無東顧之憂,得畢力以攻樊襄陽矣,徐晃豈能遽當之哉?操既徙都,權因自攻皖城,命一將攻廣陵,而合吞淮泗之地。羽一破樊襄陽,蒙因率兵以襲三郡,乘其敝而進擊之,而盡收漢沔之地。東據淮泗,西據漢沔,土地日闢,形勢日張,如此而後可以虎視中原,蚕食青徐也。此則取天下之大畧,而權之君臣曾不足以知之。彼其志止於取荆州以固江東,凡蚤夜之所以為謀者,襲闗羽而已,何暇為天下慮哉?魯肅曰:“帝王之興必有驅除,羽不足忌。”吾竊以斯言為有志,而權乃笑之,信其不能有所為矣。

  嗚呼,使周公瑾尚在,其智必及乎此矣!吾觀其决謀以破曹操,拓荆州,因欲進取巴蜀,結援於馬超,以斷操之右臂,而還據襄陽以蹙之。此非識大畧者不能為也。使斯人不死,當為操之大患,不幸其志未遂,而天奪之矣。孫權之稱號也,顧羣臣曰:“周公瑾不在,孤不帝矣。”彼亦知呂蒙之徒,止足以保據一方。而天下之竒才,必也公瑾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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