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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十二 三國紀年


  序

  自書契之興代有注記後聖有作而言動之記分矣自當時之諸侯國各有史一言一動罔不畢載故四方之志外史掌之天子之言動天下之㡬也諸侯之言動一國之㡬也合諸侯之言動亦足以觀天下之變焉有源有流不可遺也昔者孔子適周觀禮晚而有述焉上古之初不可詳已著其變之大者易所載十三卦聖人是也至於書斷自唐虞定其深切著明者為百篇蓋嘗欲備三代損益之禮以待後聖是故之杞之宋而典禮無復存者故孔子屡嘆之周封二王之後使各修先王之禮物庶㡬後世有考焉夫豈知其至此極哉於是始定周禮又刪取周家之詩以具其興亾而列國之風化繫焉然後古詩之存者無所復用矣初周室東遷而霸道興當孔子時天下邦君猶知有王而弗克事也故孔子有東周之志焉魯周之宗國也孔子嘗三得其幾矣魯用天子之禮樂非周公之心也蓋孔子欲舉而還周而不克三都之不便於魯久矣大夫僭則家臣竊故樂與三家共隳之孟氏之不隳非孔子之憂也孔子之不用奈何其終哉陳恒弑其君吿諸天子以及方伯而討之可以震動天下矣魯君不之聽孔子傷其變之為也舉其意而寓之春秋春秋事㡬之衡石世變之砥柱也故春秋易之著者也百王於是取則焉漢興九十餘載司馬遷世為史官定論述之體為司馬氏史記其所存髙矣出意任情不可法也史氏之失其源流自遷始矣故自麟經以来上下千五六百年其變何可勝道散諸天地之間學者自為紛紛矣夫善可為法惡可為戒文足以發其君子小人疑似之情治亂興衰之迹使来者有稽焉愈於無史矣豈可謂史法具於此哉先主君臣惓惓漢事之心庸可沒乎魏氏之代漢也得其㡬而不以其道變之大者也孫氏倔强江左自為一時之雄於是乎魏不足以正天下矣陳夀之志何取焉漢實有紀其體如傳條章不為書也詔疏不為志也志曰漢略悲其君臣之志也魏實代漢吾以法書其詔若疏也有志其臣若子也吳與漢同彼是不嫌同體也志曰吳略著其自立也合漢魏吳而附之天下不可無正也魏終不足以正天下於是為三國紀年終焉嗚呼漢之有魏魏之有晉晉之有劉石讀吾書者可以知之矣

  宗室 外戚 名儒 文士 近臣 刺史 守令名將 猛將 髙士 列女

  漢昭烈皇帝

  陳子曰諸葛亮言昔先帝敗軍於楚當此時曹操拊手謂天下已定然後先帝東連吳越西取巴蜀舉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計而漢事將成也然後吳更違盟關羽毁敗秭歸蹉跌曹丕稱帝其君臣反復於天意人事之際亦可悲哉方漢帝以山陽公賓於魏或曰崩昭烈撫膺大痛始議舉大號尚書令劉巴主簿雅茂皆以為示天下不廣前部司馬費詩争之尤切其略曰殿下以曹操父子偪主簒位故羇旅萬里糾合士衆將以討賊今大敵未克而先自立恐人心易疑昔髙祖與楚約先破秦者王及已入關猶逡廵不敢當况今殿下未出門庭耶昭烈以為非是左遷詩部永昌從事

  漢後主

  陳子曰以後主之庸而處隂疑於陽之際泰然安之而不疑雖諸葛亮之足任要豈後世之所謂庸主哉亮死漢事不可為矣蔣琬費禕亦相繼殂謝漢氏之區區遺文猶不使之自託地上耶天命果可畏哉

  諸葛亮

  陳子曰初漢置御史大夫下丞相一等其後有侍中中書令尚書令往往以宦者為之成帝時始更用士人中興雖置三公而䑓閣實専國命矣昭烈在蜀以國政歸丞相其侍中中書令尚書令有所謂僕射黄門侍郎者更為輔導天子之官諸葛亮以大公之道一整綱紀明白洞達民用其情方連歲出征而平世之文未遑具舉是以條章多闕非獨注記之失也論者稱其兵出之日天下震動而人心不憂死生成敗要何足論王者之不作天猶以為未疏哉

  龎統法正

  陳子曰天下方亂劉表以同姓坐覬非望如惓惓漢事者取以駐足何名非義而况於劉璋乎當此時曹氏代漢之形成矣不取是厚其資也武王代商曰上帝臨女無貳爾心統正䇿士也發揚蹈厲之志非太公孰當之哉

  關羽

  陳子曰余論次羽事至于禁等七軍之沒未嘗不痛恨於呂䝉也當是時羽威震華夏許下之民負檐而立使羽捨樊㐮陽乗鋭兵徑進雖以曹公之雄豈能禁方張之勢哉兵挫堅城之下而徐晃得行其志矣諸葛亮不可出蜀龎統法正之死天真無意於漢哉

  魏武帝

  陳子曰東漢之衰賢人君子相繼就戮桓靈於是乎不君矣魏武猶藉漢以令天下豈髙光遺澤猶有存者耶法令不必盡酌之古要以必行蓋當時苦於無政久矣漢雖終禪而剪除異已不亦勞乎其子文帝有言舜禹之事吾知之矣參之是時非過論也

  魏文帝

  陳子曰世以文帝論漢孝文為過賈誼非其失君人之度余讀其論至於欲使當時累息之民得濶歩髙談無危懼之心未嘗不為之三復也於是時吳蜀争帝中國庶㡬乎息肩矣是以在位七年而諡曰文也

  魏明帝

  陳子曰帝生數歲武帝甚異之曰我基於爾三世矣好學多識特留意法理口吃少言未嘗接識朝士即位之數日獨與侍中劉曄終日欵語曄出語人曰秦始皇漢孝武之儔才具㣲不及耳其東西征伐大營宫室之意壯矣要亦何嘗拒髙堂生諸人之諫哉

  齊王 髙貴鄉公 常道鄉公 陳留王

  陳子曰余論次魏之本紀睹其維持王室之計矣曹爽顧足以當斯時乎王凌以齊王受制於司馬懿欲更立長君其子廣獨曰凡舉大事應本人情曹爽以驕奢失民何晏虚華不治丁畢桓鄧雖並有宿望皆専競於世加變易朝典政令數改所存雖髙事不下接民習於舊而莫之從故雖勢震天下同日斬戮名士減半而百姓安之失民故也今懿情雖難量事未有逆而擢用賢能廣植勝已脩先朝之政令以恤民為先父子兄弟並握兵柄未易亾也魏於是不可為矣

  荀彧

  陳子曰曹公有言若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矣使充此言不亦文若之心而天命將安所歸乎不待其定而開數百千年盜賊之謀死固有輕於鴻毛者何至不容文若一言乎齊威之心暴白於葵丘之㑹頼限於周制之不易裂耳其初管仲豈不知之而不忍天下之無伯也余論次文若事具有本末蓋明於天下之大勢而通古今之變者也世徒以智計歸之豈其然哉豈其然哉

  荀攸

  陳子曰攸隠於智者也可以為智矣攸不能安董卓之禍漢魏之際豈其心哉以文若之力因事以導之而卒不能正也攸於是以智隠矣

  賈詡程昱郭嘉董昭

  陳子曰漢室再亂於賈詡終於董昭至於左右前後以成魏之霸業者昱嘉之謀為多而曹公尤痛惜嘉之死也

  〈始詡察孝亷為郎以病免還至汧道遇叛氐同行數十人皆已就執詡曰我段公外孫也我死汝别埋我我家必厚贖我氐盡殺餘人而釋詡時太尉段熲威震西土而詡非其外孫也詡之智大抵如此〉鍾繇華歆王朗

  陳子曰當曹公之末年天下無復為異者矣及文帝山陽之際雖朗等皆以為魏真受命也是以甘心相之而無愧色不然身為一時儒宗豈其無恥至此乎然則吳之自立其亦差强人意也哉

  陳登田疇

  陳子曰登非自屈於曹公者其心直以為為漢耳疇卒以志義自免使登及疇時又將安所出乎以如是之資而使志士思避就之計豈不甚可惜哉

  崔琰毛玠

  陳子曰天下之厭亂久矣故曹公之興士無巨細咸起而附之使其聽天命之所歸二子之所以重魏者顧不多哉

  袁渙

  陳子曰此皆漢末守志行義之儒也而盡為曹公用彼其心豈有所利哉始渙嘗慨然嘆曰漢室凌遲亂無日矣茍天下擾擾逃將安之若天未䘮道民以義存惟彊而有禮可以庇身乎凡諸儒之所以自處者審矣而曹公亦可謂盛哉

  劉暄蔣濟劉放孫資

  陳子曰以陳平之智髙祖猶憂其詳於避就而緩急不知所仗也放資遂以社稷輸人尚何疑乎濟徒知専任之非而不知後日之至此及當其禍卒亦不能有所為也曄於其間最號為智而竟以智窮智其足恃乎

  夏侯𤣥季豐張緝

  陳子曰夏侯太初處死生禍福之際而不動名不虚得也而遇非其時矣二子之死義乃與太初同命尚何憾乎

  王凌令狐愚毌丘儉諸葛誕

  陳子曰司馬氏之禍舉天下皆安之四子者獨以義死豈惟魏之純臣哉至其發不待事奮不及機逡廵就圍以冀天下之有變此所以有忠憤而無逺略明於義而不知其變者也而王廣亦與此禍何其悲哉

  嵇康阮籍

  陳子曰司馬氏非有大功於魏也乗斯人望安之久而竊其機耳籍康以英特之資心事犖犖宜其所甚恥也而羽翼已成雖孔孟能動之乎死生避就之際固二子之所不屑也

  司馬懿司馬昭司馬師

  陳子曰以余論次司馬氏之事魏之天下非司馬氏不能安也民心要何常哉飽食以嬉不知堂厦之為適負戴而疲勞望婆娑之木而憩焉往往㤀去木固不可以久也又將安所底止乎余為之掩涕而魏書終焉

  吳武烈皇帝 長沙桓王

  陳子曰武烈自奮於小吏竟摧董卓以彼忠憤何乃進退俯仰於袁術之手漢末愚儒守文之𡚁蓋成風矣亦所以啟桓王之翻然翺翔者哉諸葛亮稱劉繇王朗各據州郡論安言計動引聖人羣疑滿腹衆難塞胸今歲不戰明年不征使孫䇿坐大遂并江東然自古英豪非履險知難往往不能濟要之成敗禍福亦相生於無窮哉

  吳大皇帝

  陳子曰初大皇不直魏武破之赤壁末年始上書稱説天命魏武笑曰是兒欲頓吾爐火上耶然自是與之通矣文帝樂其稱臣而遂安之故坐取荆州而植功於魏有事秭歸而無後憂及吳蜀之勢儼然矣於是通好而絶魏大皇之稱號也漢衛尉陳震實来大皇與震㰱血壇上交分天下以徐豫幽青蜀吳兖冀并梁屬之漢其司州之土以函谷關為界

  㑹稽王景皇帝歸命侯

  陳子曰大皇之立國豈有中國之志哉君臣上下畫江之慮精矣其流風遺澤固足以後亾也雖㣲歸命侯之虐寧能更張乎是以君子從其自立以著其興廢焉

  張昭周瑜

  陳子曰昔吳起與田文論功至主少國疑大臣未親百姓未附之際吳起屈焉桓王屬大皇於張昭更以周瑜遺之後瑜馳驅於顛危之際昭遂廢不用何哉江東雖定而國輕矣余論次其行事使善觀國者有考焉建安七子 孔融 陳琳 王粲 徐幹 阮瑀

  應瑒 劉楨

  漢興文章渾厚典雅最為近古武昭以後衰矣獨劉向揚雄為能自拔也中興班張崔蔡相望於百七八十年之間寧獨其氣格之非是然其詞意終不近也至若建安七子之風概似矣又争效其長於曹公父子天固將以文其業耶及漢魏之際非復數子之所能文也曹公亦何便於此哉

  鄧禹耿弇〈附録〉

  初劉伯升死光武於漢事惓惓也持節北渡河鄧禹首建大䇿遂參宻議連兵西征關河響動當此之時其威畧至無前也赤眉延岑獨足嬰其鋒哉帝勑使進兵連輙敗禹念専任之不稱以疲卒徼戰不已帝賜詔曰赤眉無榖自當来東吾折箠笞之非諸將憂也馮異趣往代之禹自来歸絶口不道兵事王郎之亂及更始有詔罷兵㣲耿弇不決帝獨兒蓄之耳及平齊無一不如其言意始壯之而從諸將驅馳常出其後天下既定帝方偃武修文膠東髙宻並敦儒學弇故一將也於是自髙帝以来光武最為善保功臣者

  諸葛亮〈附録〉

  曹操以漢天子之令征伐四出為漢功臣孫權秉義稱藩當是時心雖不可量曹逆節未暴於天下也如孔明言荆蜀之勢成操之逆心或折不可折則可圗及吳詐取關羽秭歸又以敗孔明甚恨恨也丕既已易姓𤣥德中道而殞屬大事於孔明而及其子焉孔明懼奉先帝遺詔不謹義不敢即安是以兵出之日天下震動而人心不憂末年渭濱之師其規為志意逺矣惓惓漢事之心對越天地鼎足之計非孔明本指也年踰五十而死豈非天哉初孔明之游學也潁川石廣元徐元直孟公威等往往務精熟孔明獨觀其大畧及耕隆中而龎德公在焉司馬德操兄事龎公孔明毎至龎公家獨拜龎公牀下龎公不為止孔明為丞相時許靖為太傅靖在中州有英偉稱兄事潁川陳紀與陳郡袁煥平原華歆東海王朗等善於是靖老矣愛樂人物風流藹然孔明親為之拜𤣥德嘗為孔明言吾周旋陳元方鄭康成間毎見啟告治亂之道甚悉其君臣之間始終可考者如此

  曹植〈附録〉

  曹操取天下於羣盜之手可以為能矣要何嘗不藉漢以為名也得間遂取之是猶謂之天乎固植之所不能安也况使之嗣事哉力不足以周旋於其間茍安而成之若表而去之皆非其心也自放法度之外於事何所堪立嫡以長所從来舊矣乃足煩經營耶大業既已濟困頓廢辱蓋亦安之而不悔然猶惓惓累疏求一出其力自效抑所謂其兄關弓射之則涕泣而道之者邪三代衰孔子之學又冺沒而無傳其於君臣父子兄弟之間失其本心者多矣若植者蓋孔子之謂仁者也

  呂東莱答書

  某還舍近半月適此酷暑疲頓猶未甚蘇此月二十五日劉國華𦵏須往泉溪㑹之因留明招數日聞月交乃為入城之行若路過内白幸遣一介至明招問某所止庶不參差也三國紀年序引及諸賛累日已詳看用意髙深處亦或得其一二但大綱體製猶有未曉處序云漢曰畧魏曰書吳曰畧又云魏終不足以正天下於是為三國紀年終焉不知漢略與紀年是一書為復是兩書觀三國諸君賛却似遷固史法每君為紀而系賛於後者而三國紀年冠以甲子而並列漢魏吳則又似合三國為一者所謂漢昭烈魏武以下諸賛必不可系於此既並列三國之年必是通書三國事今毎君為賛必知不系於此後不知系於何處豈三國紀年之外復叙毎君之本末而系以賛耶此皆未曉之大者也漢昭烈賛論其君臣反復於天意人事之際所謂妙體本心但費詩之議却似不達時變漢統既絶昭烈安得不承之非髙祖時比也後主蓋亦甚庸所以安之不疑者乃諸葛公工夫耳武侯賛論以國政歸丞相甚善但謂漢侍中中書令尚書令皆宦者為之考之漢書亦不皆如此篇末王者之作天猶以為未疏哉感慨之意甚長但不若後主賛所謂天命果可畏辭嚴而義正也魏武賛述来歴甚當但其末舜禹之事兩語未曉魏文帝兩賛深味詞意予奪甚有味但文帝贊意頗晦又文帝三駕伐呉謂中國庶幾息肩亦未協呉武烈贊論漢末守文之弊及啓桓王之翺翔甚妙下三贊亦然鄙意竊謂呉四贊尤能盡其規摹之所止殆無遺憾也龎統贊論兼弱之意甚正關羽贊亦穏但來教謂司馬子長雖髙不欲學而諸贊命意及筆勢而往往似之何耶因便並望見教朱元晦工夫亦謂大概如此耳吳益恭昨日得桂陽書云見今攝郡却不云攝何郡也某近日思得著書大是難事方將一意玩索完飬深求其所未至雖髙明之資與駑鈍者不同然考之前作者亦須待經歴之久歲月之晩然後下筆今及此暇時序次裒集固亦無害然亦不可不思有餘不敢盡之語也人回畧此上布餘悉俟續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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