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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庙试策五道


  第一道

  问《礼》曰:“凡养老,五帝宪,三王有乞言。”厚人伦之义也。是以鳏寡孤独皆有养。后世则不然,教化之不明,衣食之不足,黎民老而不得其养,饥寒转死于沟壑者,往往而是。今将考古养老之礼而行之,惟帝尧而上,不可闻已,虞、夏、商、周之时,其所养何老?所处何学?所衣何服?所食何礼?一岁凡几行之?宜诵所闻,悉著于篇。

  对:王者高拱于穆清之上,而化行于禆海之外,何修何饰而致哉?以纯王之心,行纯王之政尔。纯王之心,纯王之政(此疑缺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此纯王之心也。使老者得其养,幼者得其所,此纯王之政也。尚虑其未也,则又尊国老而躬事之,优庶老而时养之。风行海流,民陶其化,孰有怠于亲而慢于长者哉?虞、夏、商、周之盛王,由是道也。人伦以正,风俗以厚,鳏寡孤独无不得其养焉。后世礼废法坏,教化不明,播弃其老,饥寒转死者往往而是。呜呼!率是而行,而欲王道之成,犹却行而求及前,抑有甚焉尔。今朝廷清明,政教修举,方欲稽讲坠典,以风天下。明执事欲将明上意,故访诸生以古之道,俾讲求其说,敢不道其所闻,以禆一二哉?

  盖古者择三公之有年德者,天子以父事之,谓之三老;孤卿之有年德者,天子以兄事之,谓之五更;皆一人尔。大夫士之以年致仕者,亦皆养之于其乡里之庠序焉。所处:则有虞氏,国老养于上庠,庶老养于下庠;夏后氏,国老养于东序,庶老养于西序;商人,国老养于右学,庶老养于左学;周人,国老养于东胶,庶老养于虞庠是也。所服:则深燕缟玄之衣,四代所服也。所食:则飨燕食之礼,三代之制也,周人修而兼用之。一岁所行之数:则《礼》所谓春飨孤子,秋飨耆老,与夫释菜释奠之礼,亦其时乎!此古之略也。若夫润饰之,则在乎时矣。谨对。

  第二道

  问:昔者孔子伤时王之无政而作《春秋》,所以褒善贬恶,为后王法也。自去圣既远,诸儒异论,圣人之法得之者寡。至唐陆质学于啖、赵,号为达者,其存书有《纂例》、《微旨》、《义统》,今之学者莫不观焉。若夫诸儒之所失,与陆氏之所得,学者必有所取舍也。试为条其大要,庶以质其是非。

  对:《春秋》何为而作哉?其王道之不行乎!孟子有言曰“《春秋》,天子之事”是也。去圣逾远,诸儒纷纭,家执异论,人为殊说,互相弹射,甚于仇雠。开元秘书言《春秋》者,盖七百余家矣。然圣人之法,得者至寡,至于弃经任传,杂以符纬,胶固不通,使圣人之心郁而不显。吁!可痛也。独唐陆淳得啖先生、赵夫子而师之,讲求其学,积三十年,始大光莹,绝出于诸家外。虽未能尽圣作之蕴,然其攘异端,开正途,功亦大矣。惜夫其书之粹者,在乎《集传》,而世微其传矣。今所存者,请概言其一二,亦可以观其道之所至焉。《春秋》之法,大者在乎侵伐战取,围入执杀,盟会如聘,禘郊蒸尝,归复入纳,灾异赋役焉。然诸家之论,前矛后盾,未见其能一也。其间书侵者五十七,伐者二百一十三;书围者四十四,入者二十七。圣人之意,其详其备也如是。岂苟然哉?盖诛其祸乱之道耳。彼岂有是哉?先儒徒随事而传之,《三传》往往从而美之者有矣,未有一言发明圣人诛之之心者也。独陆君用啖氏之说曰:《春秋》纪师,何无曲直之辞?曰一之也。不一则祸乱之门辟矣。若夫其差者甚者,则在乎其文矣。此则见圣人绝恶之源,原情之法,此表里之论也。其余若盟若会,其法皆用是也。

  禘郊之义,诡谲殊状:左氏之文,略而不解;公、谷之论,泥而失真;何、杜之流,泛泛其间耳。陆氏之学,独能斥先郑之失,明诸侯之僭,谓禘为王者之祭,明郊非周公之志,皆足以见其所存之博大,得圣师救乱明上下之心也。

  余若书郑伯之克,谓克下之辞,明君臣之义,异乎所谓“如二君”与“能杀者”屑屑之论矣。书次于郎,则言非有俟而次,则意将为贼尔,防兵乱之源,殊乎所谓过信次止者区区之谈矣。发言侵言伐之例,则曰无名行师与称罪致讨之异,远乎阔略之言,贼害之语矣。且取邑之条,则云力得之,不是其专夺,异乎不用师徒,不宜取之浅矣。其余称将称师,纪名纪氏之类,亦皆度越于诸家远甚。

  旨义之众,莫可历数。要其归,以圣人之道公,不以已得他见而立异,故其所造也远,而所得也深。噫!圣门之学,吾不得而见焉,幸得见其几者矣。则子厚之愿扫其门,宜乎!对问之下,不能详悉,故献其略。谨对。

  第三道

  问:官之有属,犹身之有臂,臂之有指也。自建官以来,未有无属焉者也。举今之官,则治其小者有属,治其大者无属。外郡县,内群有司,此治其小者。内公府,外刺部,此治其大者。治其小,且有属;治其大,乃无属;何其轻重劳佚之不侔哉?岂因其故常而恬莫之举欤?抑举之未见其益欤?刺部之属,向尝增之,直与其长等尔,非所谓属也。公府之属,今或存之,直他官而已,非所谓属也。请悉陈前古治大有属之法,可施于今者,皆何名?何选?何职?古何以有,而今何以无?古何以可,而今何以不可?详之于说,以究当今之便。

  对:窃观治天下之道,如构室焉,其大者栋也,梁也。栋梁岂能独立哉?其所与相助而承上者,榱桷也。置官亦如是矣。古之三公之府,诸侯郡国各有其属,以成其政,后世改易不常。今则外之一郡一邑,内之一官一局,各有属焉。至于公府机务之烦,外台刺举之重,则反无之。此诚小大重轻之贸焉,非必谓无益而莫之为也,直因循故常未之更尔。

  向者漕计之司,尝为之置副矣,副则诚亚其长者也。其下亦尝创宾从之名者矣,是亦其属也,第旋去之耳。近世宰相之官,兼门下之目,则府以其省名矣。今其属者,乃省官尔,非丞相之属。

  策谓前古治大有属之法可施于今者,则周冢宰之职有小宰焉,小宰之下皆其属也。其余五官亦各有属焉,然其爵位有尊卑之差矣。外则牧伯之国,今刺举之任也,其属则其臣尔。汉之三公,府则有长史司直焉,东曹西曹之掾焉,内则御史,外则刺部,亦各自用其吏为掾属。其选之之道,则周六官以下,其属皆命于天子;牧伯之臣,则其卿而下,其君选于其国尔。汉之三公,开府辟召;唐之藩镇,亦自荐延。其位其职,则系其长之所任而分治之耳。

  今公府任其小事者非无也,直无若三公之孤,六卿之丞,共其事者尔。其治文书、掌劳役者备矣,其职亦几矣。苟欲慎其选,清其流,而易其官之名,则可矣。若欲夫预闻政事,则贤明之佐,谟谋于庙堂之上,又何细吏之间焉?若夫刺举之属,则在选任之尔。谨对。

  第四道

  问:今天下费益广,财益匮,食加冗,农加困,货愈笼,文愈密,而旱干水溢,无岁无之,又未尝得清源端本之术,少纾其弊。虽有智者,或任非其责,噤不出一语。呜呼!忍而视斯民之残也!今欲使财无匮,农无困,文无密,以拯斯民之残,敢问何策之为先?何修而后可?勿疏勿泛,以直所论。

  对:天下大器,群生重畜,惟君上所制养焉。今土地之广,人民之众,较之近代,未为甚盛也。然近岁费益广,财益匮,食加冗,农加困,货愈笼,文愈密者,何也?殆基本似有所未立,法度似有所未举尔。三代之制,今不能收功于旦夕也。试取其切近于体务者言之。

  今财之匮,食之冗,农之困,货愈笼,文愈密者,弊虽烦,而其原一而已,其始在费益广也。费益广,则取于民者众,实于府者鲜,财不得不匮,农不得不困矣。彼食冗者,亦费之一端尔。费既广,财既匮,农既困,则货不得不笼。货之笼,则文不得不密矣。

  所谓费益广者,不曰待哺之兵众乎?夷狄之遗重乎?游食之徒烦乎?无用之供厚乎?为今之计,兵之众,岂能遽去之哉?在汰其冗而择其精。戎狄之遗,岂能遽绝之哉?在备于我而图其后。游食之徒烦,则在禁其末而驱之农。无用之供厚,则在绝其源而损其数。然其所以制之者,有其道也。

  夫水利之兴,屯田之制,府兵之复,义仓之设,皆济时之大利,顾缙绅议之熟矣。惟不以为旧说之迂而忽之,则财以丰,食以足,货利可宽,文法可损矣。虽旱干水溢之变,系乎岁数之常,亦吾有备焉尔。谨对。

  第五道

  问:子曰:“苟有用我者,三年有成,”何其效之疾欤?又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何其效之迟欤?又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必世云者,较诸善人则已疾,合诸圣人则已迟。三者之效,不能齐一。然则圣何道而疾?善何术而迟?王何务而必世?愿以前代已然之迹,质于此三者。

  对:圣人之道,无所苟而已矣。以圣人之才,施于天下,其易矣,犹必曰三年而有成也。然方之善人之效,则圣人之治,其疾也远矣。仲尼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夫善人者,所谓“不践迹亦不入于室”者也。既不循前人之弊而守之,又不得圣人之道而行之,宜其缓且久也。有人焉,相继而往,则百年而后可至治矣。所谓“王者必世而后仁”,则蒙谓作礼乐之时尔。夫民之情,不可暴而使也,不可猝而化也,三年而成,大法定矣。渐之仁,摩之义,浃于肌肤,沦于骨髓,然后礼乐可得而兴也。盖礼乐者,虽上所以教民也,然其原则本于民,而成于上尔。则圣人之效所以疾,善人之效所以迟与。

  夫王者之仁,其道可见矣,复请以前代已然之迹而明之。孟子曰:“小国七年,大国五年,可为政于天下。”此圣人之效也。若仲由谓三年使知方,伯禽之三年报政,虽不能若圣人之道醇且具也,然亦承圣师之教,奉周公之政,其庶乎其次也。若汉之业创乎高祖,因循乎吕、惠,文帝守之以淳俭,孝景绍之以恭默。当时汉之兴,几百年矣,其风俗宽厚,几致措刑,亦胜残去杀之效乎!周承文王之业,历武王之治,至成王之世,而周公作礼乐焉,此必世后仁之效乎。谨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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