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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正刑戮众恶骈诛 纵奸盗百官抗议(2)


  惟在京逆党,如铁失辈,尚逍遥法外,特命中书右丞相旭迈杰、御史大夫纽泽,率兵到京,立将铁失、失秃儿、赤斤铁木儿、脱火赤、章台等,拿下正法,余如逆党爪牙,亦饬令旭迈杰、纽泽,彻底查拿,毋得瞻徇,应加刑法,候复奏定议。

  ***

  铁失等听着旭迈杰宣诏,开口便抬出先皇帝三字,已是魂魄飞扬;及读到“拿下正法”四字,越吓得心惊胆战,意欲起身逃窜,只见两边排着卫士,好似天罗地网一般,插翅难飞。旭迈杰读罢诏敕,即叫卫士过来,将铁失等除去冠带,命即正法。霎时间头都落地,数道灵魂,入阿鼻地狱中去了。

  若有地狱,当为此辈特设。

  铁失等既伏诛,旭迈杰即刻进城。搜拿诸王月鲁不花、按梯不花、曲吕不花、孛罗兀鲁思不花,及铁失弟索诺木,一并发交法司,并查得御史台经历朵儿只班,御史撤儿塔罕、兀都蛮郭、也先忽都等,素依附铁失,朋比为奸,遂并行奏复。月鲁不花等拟赐死,朵儿只班等拟充戍,至复诏到来,俱减罪一等,拟赐死的减为充戍,拟充戍的减为免官。

  时中书平章政事张珪,闻得此诏,独勃然道:“国法上强盗不分首从,发冢伤尸者亦死;索诺木尝从弑逆,亲斫丞相拜住右臂,乃反欲保他生命么?”

  遂缮就奏牍,遣陈行在,略称贼党不宜逭诛,索诺木加刃故相,亲与逆谋,乞速付显戮以快人心等语。于是新帝准奏,即将索诺木枭首,流月鲁不花于云南,按梯不花于海南,曲吕不花于奴儿干,孛罗及兀鲁思不花于海岛,朵儿只班等皆褫职为民,一场逆案,总算处置明白,内外肃清。

  新帝乃启驾入京,亲御大明殿,受诸王百官朝贺。礼成,追尊皇考晋王为皇帝,庙号显宗,皇妣弘吉剌氏为宣懿淑圣皇后。嗣复上先皇尊谥为睿圣文孝皇帝,庙号英宗。拟定次年改元,号为泰定元年。

  台官复奏言曩时铁木迭儿专政,诬杀杨朵儿只、萧拜住、贺伯颜、观音保、锁咬儿哈的迷失,杖窜李谦亨成珪,罢免王毅、高昉、张志弼,天下咸知蒙冤,请旨昭雪。随即颁诏,命存者召还录用,死者赠官有差。旭迈杰又上言逆党作乱,诸王买奴赶赴晋邸,愿效死力,且言不除元凶,陛下美名不著,天下后世,无从察知。圣衷嘉纳,屡承奖谕,令臣等考查懿戚,能自拔逆党,为国效忠,莫如买奴一人,应加封赏以示激劝。因此买奴将赏泰宁县五千户,受爵泰宁王。又颁赏讨逆功臣,赐旭迈杰金十锭,银三十锭,钞七十锭;倒剌沙为中书左丞相;【倒剌沙曾与铁失密议,理应加罪,胡反得迁擢,其私可知!】知枢密院事马某沙,御史大夫纽泽,宣政院使锁秃,应加授光禄大夫,各赐金银钞有差;追赠故丞相拜住为太师,爵东平王,谥忠献,称为清忠一德功臣,授其子答儿麻失里为宗仁卫亲军都指挥使,赏功录旧,恤死褒生,泰定初政,人民称美。

  转瞬间已是元年,小子因新帝殁后,未得立谥,史家亦称为泰定帝,所以后此称帝,我亦云然。上文统称新帝,与前数帝继位时名号不同,即是此意。

  元夕御殿,朝贺礼仪,悉如旧制,不必赘述。惟敕诸王各还本部,并召还图帖睦尔于琼州,阿木哥于大同。会浙江行省左丞赵简,能开经筵,及择师傅,令太子及诸王大臣子孙受学,泰定帝乃命平章政事张珪,翰林学士承旨忽都儿都鲁迷失,学士吴澄,集贤直学士邓文原,以《帝范》、《资治通鉴》、《大学衍义》、《贞观政要》等书,指日进讲。一面册定皇后弘吉剌氏,名叫巴巴罕。【特书其名,一正《元史本纪》误名为氏之讹,一正后来下嫁燕帖木儿之罪。】并立皇子阿速吉八【一作阿苏奇布】为皇太子。册立之日,天大风雨,四面晦霾,官民颇为惊愕。【已兆不祥。】泰定帝不以为意,复选了两个丽姝,作为妃嫔,一名必罕,一名速哥答里,皆出弘吉剌氏,且系一对姊妹花。父名买住罕,曾封衮王,这且按下慢表。【都为后文埋根。】

  且说泰定帝即位改元后,有事太庙,忽然庙内神主,失去两座,一是仁宗神主,一是仁宗后神主。先是太常博士李好文,曾建议在庙神主,应用木制,不宜金饰,所有金玉祭器,须贮诸别室,免致遗失等语。无如元代定制,神主概制以金,当时以李博士议论近迂,不足采用,况且宗庙社稷,各有守官,何人敢来盗窃,因此率由旧章,并未改革。至此竟有神主被盗一事,当令守京各官,派捕缉获,偏偏追索十日,毫无赃证。监察御史宋本、赵成庆、李嘉宾等,奏言盗窃太庙神主,由太常守卫不谨,应即议罪。奏入不报。是时参知政事马剌,兼领太常礼仪使,且有升迁左丞消息。恼动了平章政事张珪,抗言太常奉守宗祐,责有攸归,今神主被窃,应待罪而反迁官,赏罚不明,纪纲倒置,上何以谢祖灵,下何以惩盗风,应持以宸断,严核功过,方可报本追远,黜贪惩邪。这数语说得详明痛切,总道泰定帝准词究办,不料待了数日,也无批敕,只马剌升迁事,才算打消。

  还有武备卿即烈,故太尉不花,受家吏撒梯贿托,强收寡妇古哈。古哈系郑国宝妻,曾为命妇。国宝死后,遗产颇多,撒梯阴加艳羡,且见古哈尚在中年,自己又值丧偶,遂浼人往讽古哈,劝她再醮。古哈以门阀相沿,颇欲守节,拒绝不从。偏这撒梯贪财恋色,定欲取她到手,就去请托即烈、不花两人,硬行出头,逼她改嫁撒梯。古哈仍不肯允,即烈等骑虎难下,诈称奉旨令古哈再嫁。【逼令再嫁之旨,虽是诈传,然亦由元代之不尚节烈,致有此弊。】

  看官!你想古哈是一介孀妇,哪里抗得过圣旨?只好除了丧服改着艳装,乘舆至撒梯家,与他成婚。【何不就死,但死节最难,到欢娱时,或亦感念帝德。】撒梯得了古哈,欢爱非常,并将她家人畜产,一并取来。偏台官不肯玉成,竟尔据实陈奏,【殊杀风景】。并劾即烈、不花矫旨的罪状,有旨令刑部讯鞫。即烈、不花无从图赖,暗中恰向左丞相倒剌沙处,奉送金银钞若干,托他挽回。果然钱神有灵,可以买命,不消两日,竟下了一道赦诏,只说是世祖旧臣,加恩贷罪。

  又有辽王脱脱,镇守辽东,乘泰定帝新立,颁诏大赦以前,竟报复私仇,妄杀亲王妃主百余人,占夺羊马畜产。经台官奏请废徙,亦不见报。会值山崩地震、雷迅风烈诸灾异,泰定帝只令番僧大作佛事,以期禳解。且令在寿安山寺,集僧讽经,约以三年,自己却巡幸上都,备驾前去。于是平章政事张珪,邀集枢密院御史台翰林集贤两院官,会议时弊,决计谏诤。适上都亦有诏到来,戒饬百官,并命大都守臣,详言利病,各官遂公推张珪主稿。珪正满怀痛愤,即草就数千言,成了一篇旷前绝后的大奏章,拟亲至上都面奏。大众见了,无不称为大手笔,小子有诗咏道:

  事君无隐由来久,千古争传谏士言;
  留得一编遗草在,大元久邈直声存。

  欲知奏疏中如何措词,待下回覼缕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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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定帝至上都,从买奴之请,诛也先铁木儿等,看似锄凶罚恶,足快人心,实则仍为一己计,欲自免助逆之名,不得不讨除逆党。《春秋》之法在诛心,桃园之弑,史书赵盾,泰定帝虽稍差一间,其心固不可问也。况倒剌沙亦与逆谋,卒因前时私宠,不加其罪,反擢其官;盗神主者得逃法外;逼再嫁者且恕罪名;藩王有辜不之问;佛事屡修不之省,种种失政,安知不由倒剌沙辈,从中盅惑平?是回叙述,已将泰定帝之心迹,揭明纸上,史称其能守祖宪,号称治平,岂其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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