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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列宫眷供直坤闱 近天颜仰承帝泽(2)


  兰儿闻这两语,摸不着头脑,不识这位圣天子是褒她,抑是贬她。俄听感丰帝自语道:“北地胭脂不及南朝金粉,无怪这莫愁天子哩。”

  这数语恰有来历,圆明园中的四春,多从南方采入,得了圣眷,咸丰帝借彼例此,因此脱口而出。兰儿本熟谙史事,料是咸丰帝有意称扬,自然化愁为喜。又听得咸丰帝道:“兰儿你拿杯茶来!”

  兰儿得着这旨,喜得心花怒放,忙取着玉杯,就御炉上面的壶中,倒了一杯香茗,双手持奉,殷勤中带着三分羞怯。咸丰帝一面接茶,一面觑着她粉脸,娇滴滴越显红白,愈觉撩人。但因尊为天子,不好妄为,只得暂时忍住。兰儿觉着,不由的把头一低。待咸丰帝喝过了茶,去接玉杯,这双天生的柔荑,映入咸丰帝目中,丰若有余,柔若无骨,咸丰帝竟按不住情肠,突伸手捻她玉腕。那兰儿猝不及防,险些儿把玉杯掷下,亏得神明保佑,还是捧住。只面上的红云,更一阵一阵的红晕起来。好似—出游龙戏凤。

  忽闻寝门外面,蹴舄传声,佩环递响,她料得皇后返宫,未免有些惊惶。幸皇帝也颇知趣,已将御手缩回,兰儿才得待了玉杯,搁置一旁。说时迟,那时快,皇后已踱入寝宫。见皇帝上坐,即向前行礼,并声明接驾过迟的缘由。咸丰帝只是点头,不加详问。随后与皇后闲谈数语,便起身出门。临行时兰儿尚在旁站着,御目又将她一瞧。兰儿为避嫌起见,不敢抬头,秋波中恰已映着。那咸丰帝已龙骧虎步的走了出去。兰儿怀着鬼跆,恐被皇后察觉,向她盘诘。好在皇后度量宽洪,并没有一点醋意,只问了一声道:“御驾何时到来?”

  兰儿答是不过片刻,轻轻的掩过前情。此后待了半日,皇后不曾再问,兰儿方觉放怀。此外的侍女、宫监,与兰儿向无嫌隙,自然不去干涉。

  冬日昼短,倏忽天昏。晚膳毕,收拾明白,就没有什么事情。等到更鼓初催,也不见御跸前来。又过了一时,各侍女奉皇后命,陆续退归安歇。兰儿也返了寝处,正在挑灯展衾,默忆那日间幸事。猛见一宫监跑入道:“圣旨到,召你前去。”天外飞来。

  兰儿还疑他是戏言,粲然道:“休来取笑。”

  宫监道:“哪里说来。现有别宫的干役,待在门外,乃是圣上的心腹人叫你,快快遵旨,随他过去。”

  兰儿还抿着嘴道:“可真么?”

  宫监顿足道:“自然真的,圣旨岂容捏造!”

  兰儿才信为实事,即就镜匣等,草草的把鬓发一拢,花容一整,已被宫监催逼得慌,当即转身随他出门。及到门外,果有两人执灯候着。见兰儿出来,一导一送的推挽前行。出了坤宁宫,就向间壁的宫中拥将进去。这宫比坤宁宫似觉较小,到也精雅绝伦。兰儿由两宫监引入耳室,便把召幸的故例,与她密谈了几句,再把一件氅衣,交与兰儿,然后退出门外。

  这时的兰儿,也顾不得什么,只好遵着密嘱,卸去了妆,复将内外衣裳一律脱去,赤条条一丝不挂,然后把氅衣穿上。结束停当,方口称“领旨”二字。宫监闻声进来,竟将兰儿负在肩上,匆匆驰入。

  看官,你可晓得这个故事么?相传雍正帝临终,是被一侠女所刺。后来的嗣皇帝,格外加防,每日召幸妃嫔,必命宫监传知,令妃嫔尽弛袒衣,免得怀挟匕首,临时送上氅衣,暂畀裹束。当由宫监负入御寝,再将氅衣卸去,方入御衾,以便当夕。

  兰儿由宫监负入后,自然照办,脱去氅衣,光着身子,战战兢兢的钻入御衾中。这一夜的风情,非笔墨所能尽宣,真个是万种缠绵。千般恩爱。直到次日辰刻,日上三竿,咸丰帝才起身视朝。朝上的大臣,还道是皇帝眷恋皇后哩。不到几天,就有一道恩旨,颁入宫来,封选女钮祜禄氏为嫔,那拉氏为贵人。后人有宫词一首,咏那拉贵人道:

  纳兰一部首歼除,婚媾仇雠筮脱弧。
  二百年来成倚伏,两朝妃后侄从姑。

  这回结束,已说到那拉贵人初承恩泽了。欲知后事,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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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回所述,仍述那拉氏乎?曰唯唯,否否。那拉氏入宫,其心目中之所注者,惟咸丰帝。彼固挟一希望而来,无足怪也。设令咸丰帝远色亲贤,虽百那拉亦何伤?况钮祜禄氏正位中宫,德性贞静,固明明一贤内助也!否则四春争宠,正兆祸胎,即神武门祖训昭垂,不能入宫专政,而蛊惑人主之心志,已属有余。蛾眉伐性,哲妇倾城,古训煌煌,云胡不戒?咸丰帝于此不察,嬖四春,兼宠那拉,咎有攸归,于那拉何尤焉!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吾于此回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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