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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甘露败谋党人流血 钧垣坐镇都市弭兵(3)


  看官听说!谣言虽不足准,未必无因而起。究竟当日惊扰,为着何事?原来王守澄未死时,曾与宦官田全操等未协,训注乘间献计,遣他分巡盐灵等州,密饬边帅就地捕诛,总计遣发六人,分巡六道。会守澄已死,训注又诛,六道镇帅,不敢下手。仇士良等既得权势,便将六人召还。全操等余恨未息,在途中扬言道:“我等还都,见有儒冠儒服,不论贵贱,均当杀死。”

  这语传达都下,遂致人人惊恐,以讹传讹,好似有强寇来攻的情状。及全操等乘驿入城,究竟人少势孤,未便惹祸,更兼仇士良等杀死多人,也恐激成众怒,乐得下台休息,暂享荣华,所以乱事不至再起。赦书亦即下颁,凡罪人亲党,除前已就戮,及指名收捕外,概置不问。诸司官吏,惧罪避匿,亦勿复追捕,各听自归本司。自此诏一下,天日少开,阴霾渐散,惟禁军仍然横暴,京兆尹张仲方,素来懦弱,不敢过问。李石因他才不胜任,奏出为华州刺史,改派司农卿薛元赏继任。元赏刚正不阿,饶有气节,偶至李石第中,闻石方坐厅事,与一神策军将,争辩甚喧,遂大踏步趋入厅中,正色语石道:“相公辅佐天子,纲纪四海,今近不能制一军将,使他无礼至此,哪里还能制服四夷呢?”

  说毕,即呼侍从入厅,擒住军将,令至下马桥候审。侍从拥军将先行,元赏上马趋出,至下马桥,那军将已被褫军衣,长跪道旁,元赏即命动刑,忽有一宦官前来,说是奉仇中尉命,请大尹过谈。

  元赏道:“适有公事,一了即来。”

  当下杖杀军将,始改服白衣,往见士良。

  士良冷笑道:“痴书生乃具大胆,敢杖杀禁军大将么?”

  元赏道:“中尉是国家大臣,宰相亦国家大臣,宰相属吏,若失礼中尉,中尉将若何处置?中尉属将,今失礼宰相,难道可轻恕么?中尉与国同体,当为国惜法,元赏已囚服而来,任凭中尉裁断,生死惟命!”

  士良见他理直气壮,反温颜道谢,呼酒与饮,尽欢乃散。【不怕死者偏不至死。】

  越年元旦,文宗御宣政殿,受百官朝贺,大赦天下,改元开成。昭义节度使刘从谏,独上表诘问王涯等罪名,中有“内臣擅领甲兵,妄杀非辜,流血千门,僵尸万计,臣当缮由练兵,入清君侧”云云。仇士良等得知此奏,也颇畏沮,因劝文宗加从谏官,进爵司徒,从谏复申表辞让,有“死未申冤,生难荷禄”语。且直陈仇士良等罪恶,请正典刑。士良虽说从谏借端谋逆,心下恰很是惊惶,因此稍稍敛迹。郑覃李石,还好略伸意见。就是文宗也借此活命,苟延岁月。令狐楚乃得奏称王涯等身死族灭,遗骸暴露,请有司收瘗,上顺阳和天气。文宗也惨然欲泣,因命京兆尹收葬涯等十一人,各赐衣一袭。仇士良尚存余恨,私令人发掘瘗坟,弃骨渭水。

  小子有诗叹道:

  阉竖穷凶极恶时,杀人未足且漂尸。
  堂堂天子昏庸甚,国柄甘心付倒持。

  文宗再召李固言入相,又擢左拾遗魏谟为补阙,谟为魏征五世孙,欲知他蒙擢情由,待看下回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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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训郑注,皆小人耳,小人安能成大事?观本回甘露之变,训注志在诛阉,似属名正言顺,但须先肃纲纪,正赏罚,调护维持,俾天子得操威令,然后执元恶以伸国法,一举可成,训注非其比也。注欲兴甲于送葬之日,已非上计,然天子未尝临丧,内官无从挟胁,尚无投鼠忌器之忧,成固万幸,不成亦不致起大狱。何物李训,萦私变计,蛮触穴中,危及乘舆,譬诸持刀刺人,反先授人以柄,亦曷怪其自致夷灭也。

  王涯贾餗舒元舆辈,不知进退,徒蹈危机,死何足惜?但亲属连坐,老幼悉诛,毋乃惨甚。郑覃令狐楚,不能为涯餗辨冤,但知依阿取容,状亦可鄙。至于讹言再起,覃且欲趋而避之,幸李石从容坐镇,始得无事,铁中铮铮,唯石一人,其次则为薛元赏,正人寥落,邪焰熏迷,唐之为唐,已可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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