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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嫉强藩杜牧作罪言 除逆阉李训施诡计(3)


  越数日,复梦见传师道:“君尚不悟,祸至无悔。”

  一面说,一面摇手自去。餗尚欲追问,被传师一推而寤,默思亡友垂诫,少吉多凶,意欲辞职归里,晨起与妻妾等谈及梦兆,女流有何见识,都贪恋目前富贵,争说梦兆无凭,何足深信?餗亦辗转寻思,自以为有恃无恐,不至罹祸,遂安心任职。居高官,食厚禄,拥着娇妻美妾,坐享太平。怎晓得祸福无常,一念因循,竟至后来灭族呢?【凡身婴夷戮诸徒,往往为贪心所误。】

  忽京城大起谣言,谓郑注供奉金丹,是由小儿心肝,采合成药,慌得全城士庶,统将小儿藏匿家中,不令外出。注也觉奇异,拟将此事架陷仇人杨虞卿,奏称由虞卿家人捏造出来。虞卿正为京兆尹,凭空受诬,被逮下狱。李宗闵亟为救解,由文宗当面叱退。注与李训,又交谮宗闵,竟贬宗闵为明州刺史,虞卿亦受谪为虔州司马。训欲自取相位,因恐廷臣不服,先引御史李固言,同平章事。郑注亦得受命为翰林侍读学士。注与训更迭入侍,均为文宗规画太平,首除宦官,次复河湟,又次平河北,开陈方略,如指诸掌。【语非不是,奈不能力行何?】

  文宗本隐嫉宦官,只因无力驱逐,不得已含忍过去。又尝虑二李朋党,互相倾轧,每与左右谈及,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至是得训注两人,奏对称旨,又非二李党羽,遂大加宠任,倚为腹心。训注无仇不报,凡有纤芥微嫌,不是说他贿通中官,就是说他党同二李,非贬即逐,殆无虚日。又恐王守澄权焰薰天,一时摇他不动,特设一以毒攻毒的计策,劝文宗引用五坊使仇士良,令为神策中尉,隐分守澄权势。引虎逐狼,祸且益甚。士良本与守澄有隙,乃与训注合谋,提出一个大题目来,削除凶孽。

  看官阅过前文,应知宪宗崩逝,实是不明不白,宫廷内外,已俱疑是王守澄陈弘志等所为,一经仇士良证实,便拟追究前凶,借伸义愤。【题目恰是正大。】

  陈弘志方出为兴元监军,当由李训计嘱士良,令他潜遣心腹,诱令入京,且特授封杖,叫他半途了结弘志。好几日得去使返报,已引弘志至青泥驿,杖毙了事。李训大喜,再与郑注入劝文宗,授王守澄为左右神策军观容使,出就外第。阳示尊礼,阴撤内权。更劾二李阴赂宦官韦元素王践言等,求再执政,就是宫人宋若宪,亦曾得贿,于是贬德裕为袁州长史,宗闵为处州长史,韦元素王践言等俱流岭南,连宋若宪亦遣归赐死。【应七十九回。】

  权阉已去了一半,乃即遗守澄鸩酒,逼令自尽,表面上却不明宣逆案,但说他暴病身亡,追赠扬州大都督,更将元和逆党梁守谦杨承和等,诛斥略尽。【极大义举,反以隐秘出之,便见邪奸伎俩,好为鬼祟。】

  文宗以李训有功,擢任同平章事。注亦欲入相,偏李训又阴怀忮忌,托称除阉未尽,须由内外协势,方可成功。注遂愿出镇凤翔。同平章事李固言,未知李训计划,独入争殿前,谓注不宜出镇。文宗以固言不能顺旨,免他相职,派为山南西道节度使,令镇兴元军,即授注为凤翔节度使,命即赴镇。训复荐御史中丞舒元舆,入为同平章事,引王涯兼榷茶使,又欲羁縻人望,请加裴度兼中书令,令狐楚郑覃加左右仆射,并密结河东节度使李载义。

  昭义节度使刘从谏,拟尽诛宦官,独揽朝纲,当时王涯贾餗舒元舆三相,俱承顺风指,不敢有违。他如中尉枢密禁卫诸将,亦皆趋承颜色,迎拜马前。

  看官!你想李训是一个流人,幸得赦还,因郑注王守澄等,辗转推荐,骤得致身通显,乃始杀守澄,继并忌注,已是以怨报德,公义上或尚可原,私德上实说不过去。而且排去数相,屡斥廷臣,刁狡的了不得,似此行为,难道能富贵寿考么?小子有诗叹道:

  天道喜谦且恶盈,倾人还使自家倾。
  半年宰相骄横甚,专欲由来事不成。

  果然历时未几,竟闯出一场大祸祟来了。欲知如何闯祸,待至下回再说。

  *==*==*

  杜牧作罪言,以自治为上策,诚哉其为上策也!但未知其所谓自治者,究指何事?观牧之不谨小节,沈湎酒色,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是牧且未能自治,遑问国家之自治乎?假使一时得志,骤登台辅,恐亦似训注一流人物,训起自流人,注起自方伎,不数年间,秉钧轴,侍讲筵,诛积年未除之逆党,进累朝久屈之耆臣,谁得谓其非是?然异己者必排去之,厚己者亦芟锄之,暴横太甚,识者早料其不终。乃知君子可大受不可小知,小人可小知不可大受,圣言固不我欺也。杜牧不得逞志,自怨沈沦,吾则犹为牧幸,否则不为训注者,亦几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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