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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二显官被谴回籍 众党员流血埋冤(2)


  何乃莹曾官副宪,性甚顽固,戊戌政变,规复八股,由何所奏,后因袒庇拳匪革职,何本庚辰翰林馆改部,签分工曹。妻室某氏,因何失翰林,大发雌威,何无言可答,直至长跪榻前,方蒙饶恕。既入工部,往拜某尚书,具贽百金。某尚书嫌他礼薄,呵斥备至,端方又撰一联道:

  百两送朱提,狗尾乞怜,莫怪人嫌分润少。
  三年成白顶,蛾眉构衅,翻令我作丈夫难。

  【清例,翰林七品戴金顶,改为部曹,已成六品,例戴白顶。】

  额曰:“何若乃尔”。

  这两联确是有味,但滑稽谈,容易肇祸,所以同僚中也常嫉视。此次遣人至陵前摄影,亦太儿戏,所以触怒太后,竟致革职。【若长此革职回籍,倒也安然,可惜还想做官,终至身死西蜀。】

  端方去后,京中没甚大事,忽然间又到残冬。只京中虽是平安,外面恰很危险。英法日俄诸国,各订立关系中国的密约。俄人增兵蒙古,英人窥伺西藏,法人觊觎云南,中国大局,危迫万分,满廷亲贵,还是麻雀叉叉,姨娘抱抱,妓女嫖嫖,简直是痴聋一样。是年各省已开谘议局,舆论以速开国会,缩短立宪期限,为救亡的计策,遂推举代表,齐赴京师,要求速开国会,至都察院递请愿书。都察院置不理,竟将请愿诸书搁过一边。

  各代表又遍谒当道,竭力陈请。旗籍亦举了代表,加入请愿团,都察院无可推诿,始行入奏。奉旨因不及筹备,且从缓议。各代表无可如何,只好纷纷回籍,拟至次年申请。翌年,朝鲜国又被日本并吞,国王被废,亚东震动。各省政团商会,及外洋侨民,各举代表,联合谘议局代表议员,再赴北京,递呈二次请愿书,清政府仍然不允。

  于是革命党人,密谋愈急。

  粤人汪兆铭,曾肄业日本法政学校,毕业后,投入民报馆,担任几篇报中文字。原来民报馆正是革命党机关,报中所载的论说,无非是痛詈清廷,鼓吹革命。兆铭在此办理,显见得是个同志。他闻得载澧监国,优柔寡断,所信用的,无非叔侄子弟,已是愤激得很,会民报馆又被日本警察干涉,禁止发行,兆铭决计回国,干这革命的事业。他想擒贼必先擒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便离了日本,潜赴北京,并邀同志黄树中,同至京内。

  树中在前门外琉璃厂,开了一爿照相馆,做了侨寓的地点,每日与兆铭往来奔走,暗暗布置,幸未有人窥破。约过数月,忽有外城巡警多人,围住照相馆,警官似虎如狼,趋入馆内,搜缉汪兆铭、黄树中。汪黄二人,料知密谋已泄,毫不畏惧,立随巡警出门,到了总厅。厅长问明姓名,二人便直认不讳,由总厅送交民政部。民政部尚书善耆,坐堂审讯,先问两人姓名,经两人实供后,随问地安门外的地雷,是否你两人所埋。

  两人直捷应声道:“确是我们埋着。”

  善耆道:“你埋着地雷何用?”

  两人答道:“特来轰击摄政王。”

  【浑身是胆。】

  善耆道:“你与摄政王何仇?”

  汪兆铭答道:“我与摄政王没甚仇隙,不过摄政王是个满人首领,我所以要杀他。”

  善耆道:“本朝开国以来,待你汉人不薄,你何故恩将仇报?”

  兆铭大笑道:“夺我土地,奴我人民,剥我膏血,已经二百多年,这且不必细说;现在强邻四逼,已兆瓜分,摄政王既握全权,理应实心为国,择贤而治,大大的振刷一番,或尚可挽回一二。讵料监国两年,毫无建树,中外人民,请开国会,一再不允,坐以待亡。将来覆巢之下,还有什么完卵?我所以起意暗杀。除掉了他,再作计较。”

  善耆本号旷达,听了此言,也似有理,便道:“你们两人,必分首从,究竟那个是主谋?”

  黄树中忙说:“是我。”

  汪兆铭怒对树中道:“你何尝主张革命?你曾向我劝阻,今朝反来承认,为我替死,真正何意?”

  回头对善耆道:“主谋的人,是我汪兆铭,并非黄树中。”

  树中也说:“是我主谋,并非汪兆铭。”

  善耆见他二人争死,也不禁失声道:“好烈士!好烈士!”

  又向二人道:“你两人果肯悔过,我可赦你不死。”

  两人齐声道:“你等满亲贵胄如肯悔祸,让了政权,我死亦无他恨。”

  善耆不能辩驳,令左右将二人暂禁,自己至摄政王第中,报明底细。

  摄政王道:“地安门外,是我上朝的出入要路,他敢在此埋着地雷,谋为不轨,若非探悉密谋,我的性命,险些儿丧在他手,请即重办为是!”

  善耆道:“革命党人,都不怕死,近年以来,枭首剖心,也算严酷,他们反越聚越多,竟闹到京中来了。依愚见想来,就使将他立刻正法,余外的革命党又至,办也办不完,还是暂从宽大,令他感我恩惠,或可销除怨毒,也末可知。”

  摄政王道:“难道汪、黄两人,竟好释放么?”

  善耆道:“这也不能,且永远监禁,免他一死。”

  摄政王点头,善耆退出,便令将汪、黄送交法部狱中。

  法部尚书廷杰愤愤道:“肃王爷也太糊涂,夺我权柄,饶他死罪,是何道理?”

  命司狱官拣一黑狱,将汪、黄钉了镣铐,羁黑狱中。

  不言二人在狱受苦,且说革命党闻汪、黄失败,又被拿禁,大家都是悲愤。赵声、黄兴,一班首领,仍拟集众大举,先夺广东为根据地。

  原来广东是中国富饶的地方,兼且交通便当,所以革命党人,屡次想夺广东,立定脚跟,渐图扩张。无如广东大吏,防备严密,急切不得下手,只好相时而动。暗中从南洋办到二十多万金,购到外洋枪药炸弹,因恐路中有人盘查,专用女革命党,运入广州,租了房屋,藏好火器。门条上面,统写某某公馆,或写利华研究工业所,或写学员寄宿舍。又把各种文书,如营制饷章军律札符安民告示,保护外人告示,照会各国领事文,取缔满人规则,预先属草。

  筹备了好几月,已是宣统三年,清廷方开设资政院,赞成缩短立宪期限下,旨以宣统五年为期,实行开设国会,并令民政部饬国会请愿团,即日解散。请愿团尚欲继续要求,当由清廷下令驱逐,如再逗留,还要拿办,各代表踉跄出京。清廷专制,物议沸腾,革命党以为机会已到,公推黄兴为总司令,招集义友,约于宣统三年四月朔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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