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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叶志超败走辽东 丁汝昌丧师黄海(2)


  志超道:“老兄战功,兄弟已经探闻,报告朝廷,现在辽东派来的人马,已会集此处,总教此处得胜,牙山虽失,还可无虞。”

  士成也不敢多说,随即退出。志超仍然日坐营中,并没有什么举动。丰伸阿、马玉昆、左宝贵、卫汝贵等,见了志超,无非说的应酬常套,也未闻商及机宜。士成背地嗟叹,暗自灰心。日兵闻清军云集平壤,倒也扎住牙山,一时不敢进发,叶志超乐得快活几天。忽接到北京电报,令他节制各军,拜为统帅。聂士成擢为提督,将弁获奖数十员,军士得赏银二万两。志超喜出望外,设筵庆贺,置酒高会。各路统领,少不得亲自贺喜,热闹了好几天。

  但志超本非将才,骤升统帅,哪个去畏服他?所有号令一切,多半是阳奉阴违,连志超营内的将弁,也是逐队四出,奸淫掳掠,无所不为。朝鲜百姓,本是爱戴清朝,箪食壶浆,来迎王师,不料清兵都妄作妄行,反致朝民失望。志超的意思,总教守住平壤,余事都可不问,因此划分守汛,令丰伸阿、马玉昆、左宝贵、卫汝贵各将,驻扎平壤城四面。

  看看中秋将近,日兵尚没有消息,正拟大排筵席,宴赏良辰。突闻哨卒来报,日将野津,已统兵来攻平壤,人马很是不少。志超大吃一惊,急传丰伸阿、马玉昆、左宝贵、卫汝贵,各将商议。志超道:“日兵已要逼近,诸位可有退敌的计策么?”

  各将的资格,要算丰伸阿,他先开口答道:“全凭统帅调度!”

  志超道:“据兄弟看来,还是深沟高垒,不战为妙。”

  各将尚未见答,就中恼了左宝贵,向志超道:“现在的战仗,不比从前刀枪时代,炮火很是厉害,断非土石所能抵挡,不如趁日本未逼近时,先行迎截,方为上计。”

  叶志超脸色忽变,半晌才道:“我意主守,老兄主战,想老兄总有绝大勇力,可以退敌,不妨请老兄自便!”

  【陷死左宝贵,就在此数语内。】

  宝贵道:“统帅是节制各军,卑镇安敢自由进退?但是这次开战,关系国家不少,卑镇奉命东来,早已誓死对敌,区区寸心,要求统帅原谅!”

  志超道:“老兄晓得国家,难道兄弟不晓得国家么?”

  【未曾开战,先自争论,焉得不败?】

  丰伸阿等见两人闹起意见,只得双方劝解,谈论了好一歇,并没有什么定议,外边的警报,恰络绎不绝。宝贵勃然起座,对诸将道:“宝贵食君禄,尽君事,敌兵已到,只有与他死斗的一法。若今日不战,明日又不战,等到日兵抄过平壤,截我归路,那时只好束手待毙了。诸公勉之!宝贵就此告辞!”

  【已甘永诀!】

  当即忿忿而出。丰伸阿、马玉昆亦别了志超,自回营中。只卫汝贵少留片刻,与志超密谈数语,不知是何妙计,大约总是预谋保身的秘诀。

  且说左宝贵到了营中,遥闻炮声隆隆,料知日兵已近,当命部下各兵,排齐队伍,鸣角出营。宝贵当先领阵,行不一里,已见火焰冲霄,日兵的炮弹,如雨点般打将过来。宝贵自然督军还击,砰砰訇訇,扑扑簌簌,互轰了大半天。日兵煞是厉害,前敌残缺,后队补入,枪子射得越急,炮弹放得越猛。左军这边前队亦多伤亡,后队的兵士,亦督令照补。

  宝贵喝令一齐放枪,自己越小心督察,忽见后队所持的军械,多是手不应心,有的是放不出弹,有的是弹未放出,枪已炸破。宝贵还道他是操练未精,手执快刀,斫了几个,后来见兵士多是这般,他急从兵士手中夺过了枪,亲自试放,用尽气力,也不见弹子出来。仔细一瞧,机关多已锈损,不禁失声道:“罢了罢了。”

  看官!你道这种枪械,为何这般不中用?原来中国枪械,多从外国购来,北洋大臣李鸿章,闻德国枪炮最利,就向他工厂内订购枪械若干,不想运来的枪械,一半是新,一半是旧。当时只知检点枪支,哪个去细心辨认?这番遇着大战仗,便把购备的枪杆,陆续发出。左军前队的兵士,乃是临阵冲锋的上选,所用枪械,时常试练,把废窳的已经剔去,后队的或系临时招募,随便给发枪械,因此上了战仗,有此蹉跌。

  部将请宝贵退兵,宝贵叹道:“本统领早知今日,所愿多杀几个敌人,就是一死也还值得。不料来了一个没用的统帅,又领了一种没用的枪支,坐使敌军猖獗,到了这个地步。”

  道言未绝,突然飞到一弹,宝贵把头一偏,正中在肩膀上。日本兵又如潮涌上,冲动左军阵势。宝贵尚忍痛支持,怎奈敌炮接连不断,把左军打倒无数。宝贵身上,又着了数弹,口吐鲜血,晕倒地上。【可怜可怜!】蛇无头不行,兵无将自乱,霎时间全军溃散,逃得一个不留。

  这时候日本兵三路进攻,丰都统、马提督也分头抵截,丰伸阿本没有能耐,略略交绥,便已却退。马玉昆颇称骁勇,督领部众,鏖战一回,只因枪械良窳不齐,打出去的枪弹,不及日本的厉害。日本的枪子,一发能击到百数步,中国的枪子,只有六七十步可击,已是客主不敌。况又有机关不灵,施放不利的弊病,哪里能长久支持?凭你马提督如何勇悍,也只得知难而退。

  甫到平壤城,见城上已竖起白旗,【好称救命旗。】马玉昆驰入城内,见叶统帅坐在厅上,身子兀自乱抖。玉昆便问高竖白旗的缘故?志超道:“左宝贵已经阵殁,卫汝贵已经走掉,阁下与丰公,闻又不能得利,偌大的平壤城,如何能守得住?只好扯起白旗,免得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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