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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闻国丧长悲国士 护慈驾转忤慈颜(2)


  八人奉命而出,过了一日,咸丰帝竟崩于避暑山庄行殿寝宫,享年三十一岁。载垣、端华、肃顺等,即扶六岁的皇太子,在柩前即了尊位,便是穆宗毅皇帝。当下尊皇后钮祜禄氏,及生母皇贵妃那拉氏,都为皇太后。拟定新皇年号,是祺祥二字。后来尊谥大行皇帝为文宗显皇帝,并上皇太后徽号,叫作慈安皇太后,生母皇太后徽号,叫作慈禧皇太后。后人呼她们为东太后、西太后。这且慢表。

  单说载垣、端华、肃顺等,扶新皇帝嗣位,自称为参赞政务王大臣,先颁喜诏,后颁哀诏。在京王大臣,多至恭王府议事。恭王弈䜣道:“现在皇上大行,嗣主年幼,一切政权,想总在怡、郑二王,及尚书肃顺了。”

  言至此,叹了数声。王大臣等多与肃顺不合,且见恭王有不足意,便齐声道:“王爷系大行皇帝胞弟,论起我朝祖制,新皇幼冲,应由王爷辅政,轮不到怡、郑二王身上,肃尚书更不必说呢。”

  恭王虽没有回答,头已点了数点。

  正筹议间,忽报宫监安得海自热河到来。安得海系那拉太后宠监,恭王料有机密事件,便辞退王大臣,独召安太监进府。安太监请过了安,恭王引入秘室,与他讲了一日,别人无从听见,小子也不敢虚撰。安太监于次晨匆匆别去,恭王即发指日奔丧的折子。这折子递到热河,怡、郑二王,先去展阅,阅毕,递与肃顺。肃顺大略一瞧,便道:“恭王借口奔丧,突来夺我等政权,须阻住他方好。”

  怡亲王道:“他是大行皇帝胞弟,来此奔丧,名正言顺,如何可以阻他?”

  肃顺道:“这有何难?即说京师重地,留守要紧,况梓宫不日回京,更无庸来此奔丧。照这样说,难道不名正言顺么?”

  【肃顺的机谋,恰也不劣,无如别人还要比他聪明,奈何?】

  怡亲王大喜,便令肃顺批好原折,颁发出去。

  这事方布置妥帖,忽御史董元醇,遽上一折,请两宫皇太后垂帘训政。怡亲王一瞧,便道:“放屁!我朝自开国以来,并没有太后垂帘的故例,哪个混帐御史,敢倡此议?”

  肃顺道:“这是明明有人指使,应严加驳斥,免得别人再来尝试。”

  于是再由肃顺加批,把祖制两字,抬了出来,将原折驳得一文不值。末后有“如再莠言乱政,当按律加罪”等语。批发以后,三人总道没有后患,哪里晓得这等批语,统是没效!咸丰帝临终时,这世传受命的御宝,早被西太后取去,肃顺虽是聪敏,这件事恰先输了一着。【一着走错,满盘是输,所以终为西太后所制。】

  西太后见怡亲王等独断独行,批谕一切,并未入禀,遂去与慈安太后商议。慈安太后,本无意垂帘,被西太后说得异常危急,倒也心动起来,便道:“怡、郑诸王,怀着这么鬼胎,如何是好?”

  西太后道:“除密召恭王弈䜣外,没有别法。”

  慈安太后点头,遂由西太后拟定懿旨,请慈安太后用印。慈安太后道:“前日先皇所赐的玉玺,可用得么?”

  西太后道:“正好用得。”

  随取玉玺钤印,乃是篆文的同道堂印四字,仍遣安得海星夜趱程,去召恭王。

  约越一旬,恭王弈䜣,竟兼程驰至。肃顺留意侦探,闻恭王到来,忙报知怡、郑二王。怡、郑二王,大吃一惊,正想设法对付,忽报恭王弈䜣来见。三人只得出迎,接入后,先由载垣开口,问:“六王爷何故到此?”

  弈䜣道:“特来叩谒梓宫,并慰问太后。”

  载垣道:“前已有旨,令六王爷不必到来,难道六王爷未曾瞧过?”

  弈䜣说是未曾接到,并问何时颁发?

  载垣屈指一算道:“差不多有十多天了。”

  弈䜣道:“这且怪不得,兄弟出京,已七八天了。”

  【这是诡语。】

  肃顺即插口道:“六王爷未经奉召,竟自离京,京城里面,何人负责?”

  弈䜣道:“这且不妨。在京王大臣,多得很哩。现在京内安静如常,还怕什么?况兄弟此来,一则是亲来哭临,稍尽臣子的道理;二则是来请两宫太后安,明后日即拟回京。这里的事情,有诸公在此,是最好的了。兄弟年轻望浅,还仗诸位指教。”

  肃顺尚未回答,忽从载垣背后,走出一人,朗声道:“叩谒梓宫原是应该的,若要入觐太后,恐怕未便。”

  弈䜣瞧将过去,乃是军机大臣杜翰,便道:“为何不便?”

  杜翰道:“两宫太后,与六王爷有叔嫂的名义,叔嫂须避嫌疑,所以不应入觐。”

  弈䜣不觉奇异,正想辩驳,奈载垣、端华、肃顺三人,都随声附和,好似杜翰的言语,当作圣经贤传。恭王一想,彼众我寡,不便与他争执,还是另外设法为是。随道:“诸位的说法,却也不错,拜托诸位代为请安便了。”

  【这是恭王深沈处。】

  当下辞出,回到寓所,巧值安得海已在寓守候,弈䜣又与他密议一番,安得海颇有小智,竟想出一个妙法,与弈䜣附耳低言。弈䜣眉头一皱,似乎有不便照行的意思。复经安得海细说数语,弈䜣方才应允。安得海辞去,是日傍晚,夕阳西下,暮色沈沈,避暑山庄寝门外,来了一乘车子,车中坐着的,仿佛是个宫娥,守门侍卫,正欲启问,安太监已自内出来,走到车前,搴动帘帷,搀着一位宫装的妇人下来。侍卫瞧着,确是妇女,由她随安太监进去。

  次日黎明,宫门一开,这位宫装的妇人,仍由安太监引导出门,乘舆径去。约到辰牌时候,恭王弈䜣,又复出现,赴梓宫前哭临。次日,即至怡、郑两王处辞行。看官!你想恭王弈廕,奉太后密召而来,难道不见太后,便匆匆回去么?上文说的宫装的妇人,来去突兀,想来总是恭王巧扮,由安得海引他出入,暗中定计,瞒过侍卫的眼珠;若是明眼人窥着,自能瞧破机关。那班侍卫,虽是怡、郑二王的爪牙,毕竟没甚智识,总道是个妇人,也不去通报怡、郑二王,所以竟中了宫内外的秘计。【叙述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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