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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下朝鲜贝勒旋师 守宁远抚军奏捷(2)


  踌躇良久,忽猛省道:“有了。”

  当命亲卒请钦差纪用商议。

  纪用本是明廷太监,因钻入魏阉门路,得了巡视锦州的差使,【太监也预军事,实是明朝气数。】不料满兵前来,一时不能出城,正在着急,闻率教相请,勉强出来应酬。率教与他耳语一番,纪用本来没用,只好答道:“遵命!”

  率教大喜,遂修好文书,由纪用署名,差人赍往满营。

  满洲太宗阅毕,问道:“尔是纪钦差遣来的么?”

  明使答道:“是。”

  太宗道:“纪钦差既欲求和,可出城面陈衷曲。尔边将平日欺我,正思与尔钦差言明,转奏尔主,就使攻破尔城,我亦不妄加杀害。纪钦差可自立记号,别居他所,免致误伤。”说罢,令差官回报。

  率教闻知,命差官再往满营,传说:“明日当出城议和。”

  明日纪用不出。又次日,满营遗书诘责,率教令纪用优待来人,设词延约。接连三日,太宗未免动疑,夜睡时辗转不寐;忽心中猛悟,披衣起坐道:“错了,错了!我中他计了!”

  【到底聪明,然亦晚矣。】

  原来率教令纪用求和,分明是缓兵之计,他要纪用出名,一面是阳为推崇,使纪用心欢,一面因太监署名求和,易使敌人相信,待至满洲太宗窥破兵谋,援师已到城下,这正是赵率教的机智。【极力褒奖。】

  是夕,满洲太宗即传集军士,夤夜薄城,一声觱栗,三军齐动,直向锦州城扑来。【迟了。】

  赵率教也曾防着这一层,日夜留心,猛听得远远角声,料是满营出发,忙上城指麾守兵,四面防守。霎时间满军已到,急麾众齐掷矢石。满军受伤颇多,忽向城西聚集,抵死猛攻。城上守兵,亦分队来援,满兵少却。此时天色黎明,两造军士,都有倦容,蓦见满军后面,队伍自乱,隐约露出明军旗帜。率教见援军已到,一声号炮,开城出攻,满军前后受敌,只得突围而退,且战且走。明军趁势会合,并力追杀,约五里许,方鸣金收军而去。这一阵,杀得满军七零八落,幸亏太宗素有约束,不致全军溃散。【语有分寸。】

  太宗见明军已退,扎住了营,遣人至沈阳调发军队,报恨泄忿。不多日,沈阳兵到,太宗令新军作了前锋,乘夜间寂静时候,偷越锦州,去袭宁远。【也是妙计。】此时正是仲夏天气,草木阴浓,虫声嘈杂,满军衔枚疾进,直达宁远城北冈,太宗先上冈了望,见城上旌旗不整,刁斗无声,便命军士倚冈下寨。众贝勒请速攻城,太宗道:“这是袁蛮子驻守的城池,难道没有防备么?此中必有诡计。”

  【也自精细。】

  立营未定,忽西北来了一彪人马,挂着袁字旗号,疾驱而至。太宗命军士迎敌,两边混战起来。不一时,明军望后而退,太宗乘势追赶,将到城下,忽刺斜里杀出一员大帅,手执令旗,指挥杀敌。这人非别,正是统辖关内外的袁崇焕。【此老又复出现。】

  他自锦州开仗,便防着满军分袭宁远,是日由密探报知,便令城内掩旗息鼓,诱引满兵攻城,他却分兵两路,埋伏左右,俟满军一到,出来夹击。偏偏太宗倚冈立寨,逗军不进。崇焕见此计不中,就暗令左翼兵上前挑战,自己尚埋伏城右。此次太宗却上他的当,追赶前来,他就从右侧杀出,横截满军。被追的明军,又转身奋斗,太宗忙分兵抵御,可奈明军越战越勇,看看有些支持不住;猛见袁崇焕带领诸将,冲入中军,太宗急命阿济格、萨哈廉等,上前抵敌。

  阿、萨二人,正奉命出战,不防一矢前来,正中阿济格右肩,险些儿落下马来,幸亏萨哈廉猛力救护,阿济格方逃入军中。太宗见阿济格受伤,别令部将瓦克达,率精兵接应萨哈廉,一面令军士向后渐退。崇焕被萨、瓦二人牵制,不及追赶。太宗退军数里,检点军士,已丧失不少。只萨、瓦二人未回,待了好多时,始见二人身负重创,带着残兵,踉跄奔还。

  太宗咬牙切齿道:“这个袁蛮子,真正厉害!怪不得先考在日,也吃一场大亏。此人不除,哪里能夺得明朝江山?”

  【为后文伏笔。】

  当下令济尔哈朗断后,把败军徐退锦州。【满军虽败,仍有节制,写太宗,亦是写袁崇焕。】崇焕闻满军退去,料想太宗定有准备,也收兵不追。

  太宗过了锦州,仍令后队猛攻一番,这是假作攻势,以进为退之计。自己却排齐队伍,一队一队的退归沈阳。

  话分两头,单说袁崇焕逐退满军,遣使告捷,满望明廷降旨叙功,不料朝旨下来,反斥他不救锦州之罪。【真正发昏。】

  崇焕接旨大愤,即上表乞休。圣旨准奏,仍命王之臣代崇焕。满洲太宗探得此信,方额手称庆,意图再举,只因兵士新败,不得不休养一年,拟至来岁出兵。到了冬季,探报明熹宗崩,皇五弟信王嗣位,魏忠贤伏诛,太宗尚不介意。至明崇祯元年四月,探报袁崇焕复督师蓟辽,太宗顿足道:“我刚想发兵攻明,如何这袁蛮子又来了?”

  看官!你道袁崇焕如何再出督师?

  原来崇焕免官,都由魏忠贤暗中反对,至崇祯帝嗣位,开手便放戮魏阉,召用袁崇焕。崇焕陛见时,崇祯帝问他治辽方略,他却奏称假臣便宜,五年可复全辽。【未免自夸。】当时给事中许誉卿,已说他言过其实。崇焕复奏称五年以内,户部发军饷,工部给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调兵遣将,须中外事事相应,方能济事。但恐一出国门,便成万里,忌能妒功的人,即不明掣臣肘,亦能暗乱臣谋云云。【崇焕之言,虽确中时弊,然语近要挟,后来动帝之疑,实伏于此。】

  崇祯帝为之动容,援为兵部尚书,赐尚方剑,命他即日启行。

  崇焕到了关上,复缮折奏称恢复之计,应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守为正着,战为奇着,和为旁着,法在渐不在骄,在实不在虚,愿至尊任而勿贰,信而勿疑,毋偏听左右,毋堕敌反间等语。【崇焕所虑在末二语,乃后文偏如所料,令人长叹!】

  奏上,复由崇祯帝优诏褒答。崇焕方渐渐放心,遂将关内外紧要地方,修城增堡,置戍屯田,不到一年工夫,已有成效,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入。

  那时满洲太宗闻了这信,不敢轻动,只自嗟叹不已,光阴易过,转眼间便是明崇祯二年,满洲国天聪三年,【编年亦不可少。】太宗无聊已甚,并恐军心懈怠,时常出猎校阅,既便消遣,又资搜讨。到了初秋,太宗正出猎回来,有亲卒报道:“明朝来了两员将官,说是到我国投降,现有名单在此。”

  太宗接单一阅,写着孔有德、耿仲明二名。太宗迟疑一回,便召贝勒多尔衮,及内阁学士范文程入帐,将名单与他传阅,多尔衮道:“恐是明朝奸细。”

  范文程道:“闻他不带兵马,只有两个光身子,何必惧他?不如召他进来,一问便知。”

  太宗点头称善,即命手下召入。二人入见太宗,即伏地大哭。正是:

  窥辽方虑名臣在,作伥偏逢降将来。

  未知二人何故愿降,且看下回便知。

  *==*==*

  满洲太宗确系能手,观其声东击西,征服朝鲜,其兵谋不亚乃父。朝鲜一失,明之左臂已断,袁崇焕虽智,至此亦穷于应付,然满军出攻宁、锦,袁、赵二将,计却强敌,满洲太宗亦遭败衄,可见明有袁崇焕,辽西未易动也。是故国家不可无良将。至五年复辽之语,虽近虚夸,要不得为崇焕咎。满洲所畏者惟崇焕一人而已。本回写满洲太宗处,即是写袁崇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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