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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战韩陵破灭子弟军 入洛宫淫烝大小后(3)


  斛斯椿私语贺拔胜道:“今天下事在尔我两人,若不先制人,将为人制。现在高欢初至,正好趁势下手,除绝后患。”

  胜劝阻道:“彼正立功当世,如欲加害,未免不祥。”

  椿尚未以为然。嗣与胜同宿数宵,胜再三谏止,椿乃不行。

  那高欢借迎悦为名,乐得安居洛都,颐指气使,享受一两月的尊荣。就中有一段欢娱情事,也得称愿,真是心满意足,任所欲为。【天未厌乱,故淫人得以逞志。】

  原来欢本好色,前娶娄氏为妻,却是聪明伶俐,才貌双全,所以伉俪情深,事必与议,女子好时无十年,免不得华色渐衰,未餍欢欲。【欢娶娄氏,见四十四回。】欢又屡出从军,做了一个旷夫,见有姿色妇女,当然垂涎。不过位置未高,尚是矜持礼法,沽誉钓名。到了战败尔朱,攻入邺城,威望已经远播,遂不顾名义,渐露骄淫。相州长史游京之有女甚艳,为欢所闻,即欲纳为妾媵,京之不允,欢令军士入京之家,硬将京之女抢来,迫令侍寝。一介弱女,如何抗拒,只得委身听命,供他受用。京之活活气死。

  及欢自邺入洛,本意是欲斩草除根,杀毙尔朱二后,嗣见二后容貌,统是可人,便将杀心变作淫心。每日着人问候,加意奉承,后来渐渐入彀,索性留宿宫中。大尔朱后原没甚气节,既做了肃宗诩的妃嫔,复改醮庄宗子攸,册为皇后,此时何不可转耦高欢?而且高欢见了大尔朱后,把平时雄纠纠的气象,一齐销熔,口口声声,自称下官,我我卿卿,誓不薄幸。大尔朱后随遇而安,就甘心将玉骨冰肌赠与老奴。小尔朱后也是个水性杨花,便跟了这位姑母娘娘,一淘儿追欢取乐。再经高欢是个伟男子,龙马精神,一夕能御数女,兼收并蓄,游刃有余,于是大小尔朱后,又俱做了高王爷的并头莲。【尔朱氏真是出丑。】高欢一箭双雕,快乐可知。

  光阴似箭,倏忽兼旬,汝南王悦已自江南至洛。欢又不愿推立,说他素好男色,不礼妃妾,性情狂暴,及今未悛,不堪继承大统,乃另求孝文嫡派,奉为魏主。

  是时魏宗诸王,多半逃匿,独孝文孙平阳王修,为广平王怀第三子,匿居田舍,竟被访着。欢使斛斯椿往见。椿知员外散骑侍郎王思政,为修所亲,乃特邀与同行,见修行礼,说明来意。修不禁色变,问思政道:“得毋卖我否?”

  思政答了一个不字。修又问道:“可保得定么?”

  思政又道:“变态百端,未见得一定可保哩!”

  【确是真言。】

  斛斯椿在旁,却为欢表诚,谓无他意。修支吾不决,椿即返报高欢。

  欢便遣四百骑迎修入都,相见帐下,涕泣陈情。修自言寡德,欢再拜固请,修亦答拜。当下进汤沐,出御服,请修装束停当,彻夜严警。诘旦命百官入谒,由斛斯椿奉表劝进。修令思政取表,瞧阅一周,顾语思政道:“今日不得不称朕了!”

  欢又遣人至河阳,迫元朗作禅位书,持入示修。一面筑坛东郭,出郊祭天。还御太极殿,受群臣朝贺。

  礼毕升阊阖门,下诏大赦,改元太昌。命高欢为大丞相天柱大将军太师,世袭定州刺史。欢子澄加侍中开府仪同三司。从前尔朱党中的侍中司马子如,与广州刺史韩贤,与欢有旧,所以子如虽已出刺南岐州,仍由欢召回,委充大行台尚书,参军国事,韩贤任职如故。余如尔朱氏所除官爵,一概削夺。另派前御史中尉樊子鹄,兼尚书左仆射,为东南道大行台,与徐州刺史杜德,往追尔朱仲远。仲远已窜往梁境,寻即病死,乃命樊杜等移攻谯城。

  谯郡曾为魏所据,梁主衍特遣降王元树,乘魏内乱,占夺谯郡。树为魏咸阳王禧第三子,因父罪奔梁,受封邺王。【禧被诛事。见四十一回。】此时踞住谯城,屡扰魏境,魏因遣樊杜二将往攻。元树坚守不下,樊子鹄使金紫光禄大夫张安期,入城游说,勖以无忘祖国,树乃愿弃城南还。安期返报子鹄,子鹄佯为允诺,诱令出城,杀白马为盟。誓言未毕,那杜德竟麾兵围树,把树擒送洛阳,迫令自尽。子鹄等便即班师。已而杜德忽发狂病,喧呼元树打我,至死犹不绝口,身上俱成青黑色。子鹄亦不得善终,冤冤相报,不为无因。【劝人莫做亏心事。】

  高欢因谯郡已平,拟即还镇,但尚虑贺拔岳雄踞关中,未免为患,乃请调岳为冀州刺史。魏主修当即颁敕,敕使入关,与岳相见。岳即欲单骑入朝,右丞薛孝通问岳道:“公何故轻往洛都?”

  岳答道:“我不畏天子,但畏高王!”

  孝通道:“高王率鲜卑兵数千,破尔朱军百万,威势烜赫,原是难敌,但人心究未尽服。尔朱兆虽已败走,尚在并州,余众不下万人,高王方内抚群雄,外抗劲敌,自顾不暇,有甚么工夫来争关中!公倚山为城,凭河为带,进可控山东,退可封函谷,奈何反甘为人制呢?”

  岳矍然起座,握孝通手道:“君言甚是!我决不南行了。”

  遂遣还敕使,并逊辞为启,复奏朝廷。

  高欢亦无可如何,便整装还邺。先挈大小尔朱后出宫,派兵载归,并访得任城王妃冯氏、城阳王妃李氏,青年嫠居,都生得国色天姿,不同凡艳,当下遣兵劫至,不管从与不从,一并带回邺中。【也好算得惠及怨女。】魏主修亲自饯行,出城至乾脯山,三樽御酒,一鞭斜阳,这大丞相天柱大将军太师高王毕饮辞行,向东北去讫,魏主修也即还宫。

  过了旬日,邺中解到尔朱度律及尔朱天光二犯,由魏主命即正法,骈戮市曹。于是尔朱子弟,只剩一尔朱兆,由晋阳遁至秀容,负嵎自固。高欢一再声讨,师出复正,直至次年正月,潜遣参军窦泰,带领精骑,日夜行三百里,直抵秀容,欢复率大军继进。兆正在庭中宴会,突闻欢军驰至,仓皇惊走,当被窦泰追杀一阵,众皆溃散。兆只挈数骑遁去,爬过赤洪岭,窜入穷谷,见前后统是峭壁,几乎无路可奔。兆下马长啸数声,拔剑杀死乘马,解带悬树,自缢林中。部将慕容绍宗收众降欢,欢厚待绍宗,并厚葬兆尸。并州告平,尔朱军皆尽。惟尔朱荣子文畅、文略,由欢挈归,仍给厚俸。

  看官,你道高欢果真不忘旧德,无非顾着大小尔朱面上,所以格外周全呢。小子有诗叹道:

  甘将玉体事仇雠,国母居然愿抱裯;
  虽是保家由二女,洛波难洗尔朱羞!

  欢既平兆,上书告捷。魏主当然优奖,欢反表辞天柱大将军名号。是否得邀俞允,容待下回说明。

  *==*==*

  尔朱氏以二十万众夹击邺城,高欢以三万人御之。众寡悬殊,欢似有败而无胜,乃韩陵一战,胜负之数,反不如人所料,此非欢之能灭尔朱,实尔朱之自取覆亡也。天道喜谦而恶盈,如尔朱氏之所为,骄盈极矣,虽欲不败,乌得而不败!智如曹操,犹熸于赤壁,强如苻坚,犹覆于彭城,况如尔朱氏者,而能不同就败亡耶?

  惟欢之骄恣,不亚尔朱,尔朱立晔而复废晔,欢亦立朗而复废朗,晔朗俱无过可指,忽立忽废,其道何在?借曰疏远,则推立之始,胡不审慎若是!且入洛以后,举大小尔朱后而尽烝之,二后虽亦无耻,为尔朱家增一丑秽,然欢尝臣事二主,奈何敢宣淫宫掖耶?去一尔朱,又生一尔朱,是又关于元魏之气运,非仅在二族之兴亡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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