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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永安宫魏主被戕 含章殿宋帝遇弑(1)


  却说魏主焘驰还平城,饮至告庙,改元正平,所有降民五万余家,分置近畿,无非是表扬威武,夸示功绩的意思。魏自拓跋嗣称盛,得焘相继,国势益隆,但推究由来,多出自崔浩功业。浩在魏主南下以前,已为了修史一事,得罪受诛,小子于十四回中,曾已提及,不过事实未详,还宜补叙。【本回承前启后,正应就此表明。】

  浩与崔允等监修国史,已有数年,【见十三回。】魏主尝面谕道:“务从实录”,浩因将魏主先世,据实列叙,毫不讳言。著作令史闵湛郗标,素来巧佞,见浩平时撰著,极口贡谀,且劝浩刊布国史,勒石垂示,以彰直笔。浩依言施行,镌石立衢,所有北魏祖宗的履历,无论善恶,一律直书。时太子晃总掌百揆,用四大臣为辅,第一人就是崔浩,此外三人,为中书监穆寿,及侍中张黎、古弼。

  弼头甚锐,形似笔尖,忠厚质直,颇得魏主信任,尝称为笔头公。浩亦直言无隐,常得太子敬礼,因此权势益崇,为人所惮。古人说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崔浩具有干才,更得两朝优宠,事皆任性,不避嫌疑,免不得身为怨府,遭人构陷,中书侍郎高允,已早为崔浩担忧,浩全不在意,放任如故。【致死之由。】果然谗夫交构,大祸猝临,一道敕书,竟将浩收系狱中。

  高允与浩同修国史,当然牵连,太子晃尝向允受经,意图营救,便召允与语道:“我导卿入谒内廷,至尊有问,但依我言,当可免罪。”

  允佯为遵嘱,随太子进见魏主。太子先入,谓允小心慎密,史事俱由崔浩主持,与允无涉,请贷允死罪。魏主乃召允入问道:“国史统出浩手么?”

  允跪答道:“太祖记是前著作郎邓渊所作,先帝记及今上记,臣与浩共著,浩但为总裁,至下笔著述,臣较浩为更多。”

  魏主不禁盛怒,瞋目视太子道:“允罪比浩为大,如何得生?”

  太子面有惧色,慌忙跪求道:“天威严重,允系小臣,迷乱失次,故有此言。臣儿曾向允问明,俱说是由浩所为。”

  魏主又问允道:“东宫所陈,是否确实?”

  允从容答道:“臣罪当灭族,不敢虚妄,殿下哀臣,欲丐余生,所以有此设词。”

  【壮哉高允。】

  魏主怒已少解,复顾语太子道:“这真好算得直臣了!临死不易辞,不失为信,为臣不欺君,不失为贞,国家有此纯臣,奈何加罪!”

  便谕令起身,站立一旁。复召崔浩入讯。浩面带惊惶,不敢详对。魏主令左右牵浩使出,即命高允草诏,诛浩及僚属僮吏,凡百二十八人,皆夷五族。允持笔不下,魏主一再催促,允搁笔奏请道:“浩若别有余衅,非臣所敢谏诤;但因直笔触犯,罪不至死,怎得灭族!”

  魏主又怒,喝令左右将允拿下。太子晃更为哀求,魏主乃霁颜道:“非允敢谏,更要致死数千人了。”

  太子与允,拜谢而退。越日有诏传出,命诛崔浩,并夷浩族;余止戮身,不及妻孥。【还是一场冤狱。】

  他日太子责允道:“我欲为卿脱死,卿终不从,致触上怒,事后追思,尚觉心悸。”

  允答道:“史所以记善恶,垂戒今古。崔浩非无他罪,但作史一事,未违大礼,不应加诛,臣与浩同事,浩既诛死,臣何敢独生!蒙殿下替臣救解,恩同再造,不过违心苟免,非臣初愿,臣今独存,尚有愧死友哩!”

  太子不禁动容,称叹不置。语为魏主所闻,也有悔意。会尚书李孝伯病笃,讹传已死,魏主呜咽道:“李尚书可惜!”半晌又改言道:“朕几失词,崔司徒可惜!李尚书可哀!”

  嗣闻孝伯病愈,遂令入代浩职,每事与商,仿佛如浩在时,这且毋庸细表。

  惟太子晃为政精察,素与中常侍宗爱有嫌,给事中仇尼道盛,得太子欢,亦与爱不协。偏魏主好信爱言,爱遂谗间东宫,先将仇尼道盛,指为首恶,次及东宫官属十数人。魏主竟一体处斩,害得太子晃日夕惊惶,致成心疾,未几遂殁。

  【太吓不起。】

  既而魏主知晃无罪,很是悲悼,追谥晃为景穆太子,封晃子浚为高阳王。嗣又以皇孙世嫡,不当就藩,乃复收回成命。浚时年十二,聪颖过人,魏主格外钟爱,常令侍侧。

  只宗爱见魏主追悔,自恐得罪,遂想了一计,做出弑逆的大事来了。一年易过,苦难下手。至魏正平二年春季,魏主焘因酒致醉,独卧永安宫。宗爱伺隙进去,不知他如何动手,竟令这英武果毅的魏主焘,死得不明不白,眼出舌伸。【也是杀人过多的报应。】

  经过了好多时,始有侍臣入视,见魏主这般惨状,骇极欲奔,狂呼而出,那时宗爱早已溜出外面,佯作惊愕情状,即与尚书左仆射兰延、侍中和疋、音雅。薛提等,商量后事,暂不发丧。当下审择嗣君,互生异议。和疋以皇孙尚幼,欲立长君,薛提独援据经义,决拟立孙。彼此辩论一番,尚未定议,和疋竟召入东平王翰,置诸别室,将与群臣会议,立为嗣君。宗爱独密迎南安王余,自便门入禁中,引至柩前嗣位。这东平王翰及南安王余。统是魏主焘子,太子晃弟,翰排行第三,余排行第六。

  宗爱尝谮死东宫,听着薛提立孙的议论,原是反对,但与翰亦夙存芥蒂,不愿推立,因即矫传赫连皇后命令,【魏立赫连后,见第十回。】召入兰延、和疋、薛提三人,待他联翩入宫,竟突出宦官数十名,各持刀械,一拥而上,吓得三人浑身发颤,眼睁睁的被他缚住,霎时间血溅颈中,头颅落地。

  东平王翰居别室中,还痴望群臣来迎,好去做那嗣皇帝,不意室门一响,闯入许多阉人,执刀乱斫,半声狂叫,一命呜呼!【真是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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