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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回 周总兵宁武捐躯 明怀宗煤山殉国(2)


  遂将状元斩首。复又悬榜试士,集士子数千人,一齐击死。相传张献忠屠尽四川,真是确凿不虚。或谓献忠是天杀星下凡,这不过凭诸臆测罢了。

  献忠入蜀,自成亦入晋,破汾州、蒲州,乘势攻太原。巡抚蔡懋德,与副总兵应时盛等,支持不住,与城俱亡。晋王求桂,系太祖第三子棢十世孙,嗣封太原,竟为所掳,后与秦王存枢,俱不知所终。秦王被掳事见前。自成遂进陷黎晋、潞安,径达代州,那时尚有一位见危致命,百战死事的大忠臣,姓周名遇吉,官拜山西总兵,驻扎代州。【硕果仅存,不得不郑重出之。】他闻自成兵至,即振刷精神,登城力御,相持旬余,击伤闯众千名。无如城中食尽,枵腹不能杀贼,没奈何引军出城,退守宁武关。自成率众蹑至,在关下耀武扬威,大呼五日不降,即要屠城。遇吉亲发大炮,更番迭击,轰毙贼众万人。自成大怒,但驱难民当炮,自率锐卒,伺隙猛攻。

  遇吉不忍再击难民,却想了一条计策,密令军士埋伏门侧,亲率兵开关搦战。贼众一拥上前,争来厮杀,斗不上十余合,遇吉佯败,返奔入关,故意的欲闭关门。巧值贼众前队,追入关中,一声号炮,伏兵杀出,与遇吉合兵掩击,大杀一阵。贼众情知中计,不免忙乱,急急退出关外,已伤亡了数千人。自成愤极,再欲督众力攻,还是牛金星劝他暂忍,请筑起长围,为久困计。果然此计一行,城中坐敝。遇吉遣使四出,至宣、大各镇,及近畿要害,请饷增兵,偏偏怀宗又用了一班腐竖,如高起潜、杜勋等,分任监军,统是观望迁延,掯住不发。【怀宗至此尚用这班腐竖,反自谓非亡国之君,谁其信之?】

  遇吉料难久持,只是活了一日,总须尽一日的心力,看看粮食将罄,还是死守不懈。自成知城中力敝,也用大炮攻城,城毁复完,约两三次;到了四面围攻,抢堵不及,遂被贼众捣入。遇吉尚率众巷战,徒步跳荡,手杀数十人;身上矢集如蝟,才晕仆地上,仓猝中为贼所得,气息尚存,还喃喃骂贼不已,遂致遇害。遇吉妻刘氏,率妇女登屋射贼,贼纵火焚屋,阖家俱死。城中士民,无一降贼,尽被杀毙。

  自成入宁武关,集众会议道:“此去历大同、阳和、宣府、居庸,俱有重兵,倘尽如宁武,为之奈何?不如且还西安,再图后举。”

  牛金星、李岩等,亦踌躇未决,但劝他留住数日,再作计较。忽大同总兵姜瓖,及宣府总兵王承允,降表踵至,自成大喜,即督众起行,长驱而东,京畿大震。左都御史李邦华,倡议迁都,且请太子慈烺,抚军江南,疏入不报。大学士蒋德琅,与少詹事项煜,亦请命太子至江南督军,李建泰又自保定疏请南迁,有旨谓:“国君死社稷,朕知死守,不知他往”等语。一面封宁远总兵吴三桂、唐通,及湖广总兵左良玉,江南总兵黄得功,均为伯爵,召令勤王。唐通率兵入卫,怀宗命与太监杜之秩,同守居庸关。【又是一个太监。】

  自成至大同,姜瓖即开门迎降,代王传济被杀。传济系太祖第十三子桂十世孙,世封大同,阖门遇害。巡抚卫景瑗被执,自成胁降,景瑗以头触石,鲜血淋漓,贼亦叹为忠臣,旋即自缢。大同已失,宣府当冲,太监杜勋,蟒玉騶,出城三十里,恭迎贼兵。巡抚朱之冯登城誓众,无一应命,乃南向叩头,缢死城楼下。自成遂长驱至居庸关,太监杜之秩,首议迎降,唐通亦乐得附和,开关纳贼。怀宗专任内监。结局如是。贼遂陷昌平,焚十二陵。总兵李守鑅[héng]战死,监军高起潜遁去,督师李建泰降贼,贼遂直扑都城。都下三大营,或降或溃。

  襄城伯李国桢,飞步入宫,报知怀宗,怀宗即召太监曹化淳募兵守城,还要任用太监,可谓至死不悟。且令勋戚大珰,捐金助饷。嘉定伯周奎,系周皇后父,家资饶裕,尚不肯输捐,经太监徐高,奉命泣劝,仅输万金。国戚如此,尚复何言?太监王之心最富,由怀宗涕泣而谕,亦仅献万金,余或千金、百金不等。惟太康伯张国纪,输二万金。怀宗又搜括库金二十万,充作军资,此时守城无一大将,统由太监主持。曹化淳又托词乏饷,所有守陴兵民,每人只给百钱,还要自己造饭。大众买饭为餐,没一个不怨苦连天,哪个还肯尽力?城外炮声连天,响彻宫禁,自成设座彰仪门外,降贼太监杜勋侍侧,呼城上人,愿入城见帝。曹化淳答道:“公欲入城,当缒下一人为质,请即缒城上来。”

  杜勋朗声道:“我是杜勋,怕甚么祸祟,何必用质?”

  【降贼有如此威势,试问谁纵使至此?】

  化淳即将他缒上,密语了好多时。无非约降。勋又大胆入宫,极言自成势大,皇上应自为计,怀宗叱令退去。【还不杀他。】诸内臣请将勋拘住,勋笑道:“有秦、晋二王为质,我若不返,二王亦必不免了。”乃纵使复出。

  勋语守阉王则尧、褚宪章道:“我辈富贵自在,何必担忧?”

  【穷此一念,何事不可为?】

  当下缒城自去。曹化淳一意献城,令守卒用空炮向外,虚发硝烟,尚挥手令贼退远,然后发炮。就中只有内监王承恩,所守数堵,尚用铅弹实炮,击死贼众数千人。兵部尚书张缙彦,几次巡视,都被化淳阻住,转驰至宫门,意欲面奏情形,又为内待所阻。【内外俱是叛阉,怀宗安得不死?】怀宗还是未悟,尚且手诏亲征,并召驸马都尉巩永固入内,令以家丁护太子南行。【也是迟了。】

  永固泣奏道:“亲臣不得藏甲,臣那得有家丁。”

  怀宗麾使退去。再召王承恩入问,忽见承恩趋入道:“曹化淳已开彰义门迎贼入都了。”

  怀宗大惊,急命承恩迅召阁臣。承恩甫出,又有一阉入报道:“内城已陷,皇上宜速行!”

  怀宗惊问道:“大营兵何在?李国桢何往?”

  那人答道:“营兵已散,李国桢不知去向。”

  说至“向”字,已三脚两步,跑了出去。待承恩转来,亦报称阁臣散值。是时夜色已阑,怀宗即与王承恩步至南宫,上登煤山,望见烽火烛天,不禁叹息道:“苦我百姓!”

  言下黯然。徘徊逾时,乃返乾清宫,亲持硃笔写着:“成国公朱纯臣,提督内外诸军事,夹辅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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