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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元恶伏辜变生部曲 多财取祸殃及全家(2)


  说着,即带着卫士,出宫力战,终因寡不敌众,受创捐躯;傕与汜突入南掖门,杀死太仆鲁旭、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此外吏民约死万人。王允扶献帝上宣平门楼,俯瞰外兵,几如排墙相似,势甚汹汹。献帝尚有主宰,呼语傕等道:“卿等放兵纵横,究怀何意?”

  傕等望见帝容,还算尽礼,即伏地叩头道:“董卓为陛下尽忠,乃为吕布所杀,臣等前来,系是替卓报仇,非敢图逆;待事毕以后,当自诣廷尉受罪!”

  献帝又说道:“布已出走,卿等如欲执布,尽可往追,奈何围攻宫门?”

  傕等又答道:“司徒王允,与布同谋,请陛下遣允出来,由臣等面问底细!”

  允得闻此言,拚生下楼,出语傕等道:“王允在此,汝曹有何话说。”

  傕等皆起指斥王允道:“太师何罪,被汝害死?”

  允张目道:“董卓罪不胜诛,长安士民,一闻卓死,无不称庆,汝等独不闻么?”

  傕等复驳说道:“太师就使有罪,与我等无干,何故不肯赦免?”

  允复叱道:“汝等党逆害民,怎得说是无罪?即如今日称兵犯阙,岂非大逆?尚有何说?”

  傕等不与多言,竟挥兵将允拥去,且逼献帝大赦天下,并自署官职,表请除授。献帝不得已,颁下赦书,授傕为扬武将军,汜为扬烈将军,樊稠、张济等皆为中郎将。傕既得志,遂收司隶校尉黄琬,与王允并系狱中;复召左冯翊宋翼,右扶风王弘,入朝听命。翼弘皆太原人,与允同郡,允使镇三辅,倚为外援,弘不愿应召,遣使语宋翼道:“李傕、郭汜,因我二人在外,故尚未害王公,若今日就征,明日俱族,计将安出?”

  翼答说道:“祸福原是难料,但朝命亦究不可违。”

  弘使又语翼道:“山东兵起,无非为了董卓一人,今卓虽伏诛,党羽益横,若举兵声讨,入清君侧,料山东亦必响应,这乃是转祸为福的良谋呢!”

  翼不从弘言,便即入都,弘不能独立,也只好诣阙。甫进都门,便被军吏拘住,交付廷尉,先杀黄琬,继杀王允,又继杀宋翼、王弘。弘与司隶校尉胡种有隙,种欲修旧怨,促令处斩。弘临刑时,望见宋翼在侧,向他唾詈道:“宋翼竖儒,不足与议大计,胡种幸灾乐祸,宁得久存?我死且不饶此人!”

  及弘死仅数日,种辄见弘在旁,用杖扑击,不胜痛楚,未几遂死。【全是心虚所致。】

  李傕恨允最深,将允尸陈诸市曹,并杀允妻子,及宗族十余人;惟兄子晨陵,得脱身亡归。天子感恸,百姓丧气。平陵令赵戬,本允故吏,独弃官至京,收葬允尸,后亦无恙。仆射士孙瑞,前曾与谋诛卓,口不言功,故幸得免祸。

  傕汜追寻卓尸,已无余骨,只有残灰尚在,收入棺中,移葬郿坞。墓门方启,突有狂风暴雨,吹向墓中,霎时间水深数尺,变穴成潭,经工役将水泄去,然后下窆;哪知风雨复至,水势又涨,仍把棺木漂出,一连三次,由工役抢堵墓门,草草封讫;哪知天空中又起霹雳,一声怪响,震开墓穴,接连又是一声,棺亦劈碎,连残灰但被卷去,无从寻觅了。【天道难容。】

  太尉马日磾,与傕等无甚嫌怨,由傕等推为太傅,录尚书事,傕迁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汜为后将军,樊稠为右将军,张济为镇东将军,并受封列侯。济出屯弘农,傕汜稠共握朝政,令贾诩为左冯翊,拟给侯封,诩推让道:“诩不过为救命计,幸得成事,何足言功?”

  乃改授诩为尚书典选。诩方才就职,李傕恐关东牧守,声罪致讨,特表请简派重员,东行宣慰。乃遣太傅马日磾,及太仆赵岐,出赴洛阳,宣扬国命。百姓不知内容,望见朝廷使节,却额手相庆道:“不图今日复见朝使冠盖呢!”

  时兖州刺史刘岱,出讨黄巾余孽,战败身死,黄巾复盛,号称百万;东郡太守曹操,从郡吏陈宫计议,乘虚入兖州,自为刺史。济北相鲍信,会同曹操,迭击黄巾,黄巾众盛,操兵寡弱,战辄失利;嗣经操抚循激厉,乘间设奇,方转败为胜,终得击退黄巾。

  惟鲍信战死,尸无下落,操四觅不得,刻木为象,亲自祭奠,哭泣尽哀;【实是笼络众心。】众志益奋,追黄巾至济北,大杀一阵,黄巾败却,一大半弃械投降,操得降卒三十万众,汰弱留强,随时训练,号为青州兵。

  至赵岐奉诏东行,操出城远迎,备极殷勤。就是袁绍公孙瓒两人,争夺冀州,转战不息,一经岐代为和解,便两下罢兵。岐又与约奉迎车驾,期会洛阳,更南行至陈留,往说刘表;偏偏途中得病,累月不痊,勉强到了荆州,病益加剧,缠绵床褥,于是洛阳期会的预约,竟至无效。【也是献帝该遭巨劫。】

  那太傅马日磾,行抵南阳,招诱袁术,术阴怀异志,将他留住,诈言借节一观,竟致久假不归;日磾一再求去,始终不允,气得日磾肝阳上沸,呕血而亡。独曹操既领兖州,颇思效法桓文,徐图霸业。平原人毛玠,素有智略,由操辟为治中从事,玠亦劝操西迎天子,号令诸侯。

  操即遣使至河内,向太守张扬借道,欲往长安,扬不欲遽允。定陶人董昭,曾为魏郡太守,卸任西行,为扬所留,因劝扬交欢曹操,毋阻操使;并为操代作一书,寄与长安诸将,令操使赍往都中。李傕、郭汜得书后,恐操有诈谋,拟将操使拘住。还是黄门侍郎钟繇,谓关东人心未靖,唯曹兖州前来输款,正当厚意招徕,不宜拘使绝望,于是傕汜优待操使,厚礼遣归。

  操乃搜罗英俊,招募材勇,文武并用,济济一堂,自思有基可恃,理当迎养老父,共叙天伦。因遣泰山太守应劭,往琅琊郡迎父曹嵩。嵩为中常侍曹腾养子,官至太尉,当然有些金银财宝,储蓄家中,自从去官还谯,复避卓乱,移迹琅琊,家财损失有限,此时接得操书,不胜喜欢,便挈了爱妾,及少子曹德,并家中老少数十人,押着辎重百余辆,满载财物,径向兖州前来。

  道出徐州,又得牧守陶谦派兵护送,总道是千稳万当,一路福星,不料变生意外,祸忽临头,行抵泰山郡华费间,竟被谦将张闿杀死,全家诛戮,不留一人。究竟是否陶谦主使,还是张闿自己起意呢?谦字恭祖,籍隶丹阳,少时尝放浪不羁,及长乃折节好学,以茂才见举,得为卢令,再迁至幽州刺史,居官清白,著有廉名。

  嗣调任徐州刺史,剿灭黄巾余党,下邳贼阙宣作乱,僭号天子,又由谦督兵剿平,且屡遣使,间道入贡,谨守臣节,朝廷加谦为安东将军徐州牧,封溧阳侯。陈寿作《陶谦传》语多不慊,寿推尊曹操,故叙谦多诬,实难尽信。

  及李傕、郭汜诸将,兴兵入关,挟主怙权,谦特推河南尹朱儁为太师,并传檄牧伯,约同讨逆;偏儁就征入朝,任官太仆,遂致谦计无成,事竟中止。嗣闻曹操有志勤王,正欲向他结交,可巧操父过境,乐得卖个人情,特派都尉张闿,领兵护送。闿系黄巾贼党,战败降谦,毕竟贼心未改,看了曹嵩许多辎重,暗暗垂涎,至夜宿旅舍间,觑隙下手,先将曹德杀毙;曹嵩闻变,亟率爱妾逃至舍后,穿墙欲出,怎奈妾体肥胖,一时不能脱身,那张闿已率众杀入,逃无可逃,没奈何扯住爱妾,避匿厕旁,结果是为闿所见,左劈右剁,同时毕命。为财而死,为色而死,可见财色最足误人。曹氏家小,亦被杀尽,只有应劭逃脱,不敢再复曹操,便弃官投依袁绍。张闿劫得曹家辎重,也奔赴淮南去了。

  曹操方因袁术北进,有碍兖州,特督兵出拒封邱,击败术军。术还走寿春,逐去扬州刺史陈瑀,自领州事。操尚想乘胜进击,适值一门骈戮的信息,传入军中,险些儿将操惊倒,顿时哭了又骂,骂了又哭,口口声声,要与陶谦拚命。待至哭骂已毕,遂在军中易服缟素,誓报父仇。留谋士荀彧、程昱等,驻守鄄范东阿三县,自率全部人马,浩浩荡荡,杀奔徐州。小子有诗叹道:

  杀父仇难共戴天,如何盛怒漫相迁?
  愤兵一往齐流血,到底曹瞒太不贤!

  欲知徐州战事,待至下回再详。

  *==*==*

  以千回百折之计谋,卒能诛元恶于阙下,孰不曰此为司徒王允之功?顾王允能除董卓,而不能弭傕汜诸将之变者,何也?一得即骄,失之太玩耳。傕汜诸将,助卓为虐,必以王允之不赦为过,亦非至论。但允若能出以小心,如当日除卓之谋,溃其心腹,翦其爪牙,则何不可制其死命?乃目为鼠子,睥睨一切,卒使星星之火,遍及燎原。允虽死,犹不足以谢天下,而酿祸之大,尤甚于董卓怙势之时;然则天下事岂可以轻心掉耶?

  若曹嵩之被害,亦何莫非由嵩之自取?嵩若无财,宁有此祸?然吕伯奢之全家,无故为操所屠,则曹氏一门之受害,谁曰不宜?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古人岂欺我哉?观诸曹嵩而益信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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