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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卷 修明历法(3)


  怀宗崇祯二年九月癸卯,开设历局,命吏部左侍郎徐光启督修历法。先是,五月乙酉朔,日食,时刻不验,上切责钦天监官。五官夏官正戈丰年等奏言:“《大统历》乃国初监正元统所定,其实即元太史郭守敬所造《授时历》也。二百六十年来,历官按法推步,一毫未尝增损,非惟不敢,亦不能。若妄有窜易,则失之益远矣。切详历始于唐尧,至今四千年,其法从粗入精,从疏入密。汉、唐以来,有差至二日一日者,后有差一二时者。至于守敬《授时》之法,古今称为极密,然中间刻数,依其本法,尚不能无差。此其立法固然,非职所能更改,岂惟职等,即守敬以至元十八年成历,越十八年为大德三年八月,已推当食而不食;大德六年六月,又食而失推,载在《律历志》,可考也。是时守敬方以昭文殿大学士知太史院事,亦未能有所增改。良以心思技术已尽于此,不能复有进步矣。”

  于是礼部覆言:“历法大典,唐、虞以来,咸所隆重,故无百年不改之历。我高皇帝神圣自天,深明象纬,而一时历官如元统、李德芳辈,才力有限,不能出守敬之上,因循至今。后来专官修正,则有童轩、乐頀、华湘等。著书考定,则有郑世子载堉、副使刑云路等。建议改正,则有俞正已、周濂、周相等。是皆明知守敬旧法本未尽善,抑亦年远数赢,即守敬而在,亦须重改故也。况历法一志,历代以来,载之国史,若《史记》、《汉书》、《晋》、《唐书》、《宋》、《元史》,尤为精备。后之作者,禀为成式,因以增修。我国家事度越前代,而独此一事,略无更定。如万历间纂修国史,拟将《元史》旧志誊录成书,岂所以昭圣朝之令典哉!”

  已而光启上历法修正十事:“其一,议岁差,每岁东行渐长渐短之数,以正古来百五十年、六十六年多寡互异之说。其二,议岁实小余,昔多今少,渐次改易,及日景长短,岁岁不同之因,以定冬至,以正气朔。其三,每日测验日行经度,以定盈缩加减真率,东西南北高下之差,以步日躔。其四,夜测月行经纬度数,以定交转迟疾真率,东西南北高下之差,以步月离。其五,密测列宿经纬行度,以定七政盈缩迟疾顺逆违离远近之数。其六,密测五星经纬行度,以定小输行度迟疾留逆伏见之数,东西南北高下之差,以推步凌犯。其七,推变黄赤道广狭度数,密测三道距度,及月五星各道与黄道相距之度,以定交转。其八,议日月去交远近及真会似会之因,以定距午时差之真率,以正交食。其九,测日行,考知二极出入地度数,以定周天纬度,以齐七政。因月食考知东西相距地输经度,以定交食时刻。其十,依唐、元法,随地测验二极出入地度数,地轮经纬,以求昼夜晨昏永短,以正交食有无先后多寡之数。”因举南京太仆寺少卿李之藻,西洋人龙华民、邓玉函同襄历事。疏奏,报可。故有是命。

  三年夏五月,征西洋陪臣汤若望,秋七月,征西洋陪臣罗雅谷供事历局。

  四年春正月,礼部尚书徐光启进《日躔历指》一卷、《测天约说》二卷、《大测》二卷、《日躔表》二卷、《割圆八线表》六卷、《黄道升度》七卷、《黄赤距度表》一卷、《通率表》一卷。

  夏四月戊午,夜望月食,徐光启豫定月食分秒时刻方位。奏言:“日食随地不同,则同地纬度算其日分多少,用地经度算其加时早晏,月食分数寰宇皆同,止用地经度,推求先后时刻。汉安帝元初三年三月二日日食,史官不见,辽东以闻。五年八月朔日食,史官不见,张掖以闻。盖食在早,独见于辽东;食在晚,独见于张掖。当时京师不见食,非史官之罪,而不能言辽东、张掖之见食,则其法为未密也。《唐书》载北极出地,自林邑十七度,至蔚州四十度。元人设四海测验二十七所,庶几知详求经纬之法矣。臣特从舆地图约略推步,开载各省。今食初亏度分,盖食分多少,既天下皆同,则余率可以类推,不若日食之经纬名殊,必须详备也。又月体一十五分,则尽入闇虚,亦十五分止耳。而臣今推二十六分六十抄者,盖闇虚体大于月,若食时去交稍远,即月体不能全入闇虚。止从月体论其分数,是夕之食极近于二道之交,故月入闇虚一十五分,方为食既。更进一十一分有奇,乃得生光,故为二十六分有奇。如《回回历》推十八分四十七秒,略同此法也。”

  冬十月辛丑朔,日食光启复上测候四说。其略曰:“日食有时差,旧法用距午为限,中前宜加,中后宜减,以定加时早晚。若食在正中,则无时差,不用加减,故台官相传,谓日食加时有差,多在早晚,日中必合。独今此食,既在日中,而加时则旧术在后,新术在前,当差三刻以上。所以然者,七政运行皆依黄道,不由赤道,旧法所谓中,乃赤道之午中,而不知所谓中者,黄道之正中也。黄赤二道之中,独冬夏二至乃得同度,余日渐次相离。今十月朔,去冬至度数尚远,两中之差,二十三度有奇,岂可仍因食限近午,不加不减乎?若食在二至,又正午相值,果可无差,即食于他时而不在日中,即差之原尚多,亦复难辨。适际此日,又值此时,足为显证,是可验时差之正术一也。交食之法,既无差误,及至临期实侯,其加时亦或少有后先,此则不因天度而因地度。地度者,地之经度也。本方之地经度,未得真率,则加时难定其法。必从交食时测验数次,乃可较勘画一。今此食依新术测候,其加时刻分,或前后未合。当取从前所记地经度分,勘酌改定,此可以求里差之真率二也。时差一法,溺于所闻,但知中无加减,而不知中分黄赤。今一经目见,一经口授,人人知加时之因黄道,人人知黄道极之岁一周天,奈何以赤道之午正为黄道之中限乎?臣今取黄道中限,随时随地,算就立成。监官已经誊录,临时用之,无不简便。其它诸术,亦多类此。足以明学习之甚易三也。该监诸臣所最苦者,从来议历之人,诋为擅改。不知其斤斤墨守者,郭守敬之法,即欲改不能也。守敬之法,加胜于前矣,而谓其至今无差,亦不能也。如时差等术,盖非一人一世之聪明所能揣测,必因千百年之积候,而后智者会通立法,若前无绪业,即守敬不能骤得之,况诸臣乎!此足以明疏失之非辜四也。有此四者,即分数甚少,亦宜详加测候,以求显验,故敢冒昧上闻。”

  六年冬十月,以山东布政司右参政李天经督修历法时。徐光启以病辞历务,逾月卒,所著《崇祯历书》几百卷。

  七年春正月乙巳,督修历法山东右参政李天经疏言:“七政之余,依新法则火土金三星本年九月初旬会于尾宿之天江左右。木星于是月前,犯鬼宿之积尸气,一时五纬,已有其四,非必以数合天,即天验法之一据也。从来历家于列宿借星,有经度无纬度,虽《回回历》近之,犹然古法。故臣等所推经纬度数时刻,与监推各各不同。如本年八月秋分,《大统历》算在八月三十日未正一刻,新法算在闰八月二日未初一刻一十分,相距两日。臣于闰八月二日,同监局官生,测太阳午正高五十度零六分,尚差一分入交。推变时刻,应在未初一刻一十分,脗合新历。随取转臣徐光启从前测景簿,数年俱合。《春秋传》曰:‘分,同道也;至,相过也。’二语可为今日节变差讹之一证。盖太阳行黄道中线,迨二分而黄道与赤道相交,此昼夜之所以平,而分应所由起也。迨二至则过赤道内外各二十三度有奇,夫过赤道三十三度为真至,则两道相交于一线,讵不为真分乎!太阳有平行,有实行,平则每日约行若干,而实则有多有寡,不独秋分为然。谨将诸曜会合凌犯行度,开具礼部,委司官同监局官生详议以闻。”

  蒲城布衣魏文魁上言:“今年甲戌二月十六日癸酉,晓刻月食。今历官所订乃二月十五日壬申夜也。八月应乙卯月食,今乃以甲寅,遂令八月之望为晦,并白露、秋分,皆非其期,讹谬尚可言哉!”奏上,命文魁入京测验。

  秋七月甲辰,李天经上《历元》二十七卷,《星屏》一。

  冬十一月,日晷星晷仪器告成,上命太监卢维、宁魏征至局验之。先是,西儒罗雅谷、汤若望在历局,造测仪六式:一曰象限悬仪,二曰平面悬仪,三曰象限立运仪,四曰象限座正仪,五曰象限大仪,六曰三直游仪。复有弩仪、弧矢仪、纪限仪诸器,不概录。

  ***

  谷应泰曰:

  古今改历者,无虑数十家。由黄帝讫秦凡六改,由汉初汉末凡五改,由曹魏讫隋凡十三改,由唐讫周凡十六改,由宋初讫宋末凡十八改,由金熙宗讫元凡三改。其间杰然名家者,汉《太初》以钟律,《唐大衍》以蓍策,元《授时》以晷景,而晷景为最密。明太祖吴元年,太史令刘基率其属进戊申《大统历》。已而钦天监博士元统请以洪武甲子岁冬至为历元,大约锡名虽殊,立成罔异,与《授时》都无增损。良以才非守敬,革故滋难也。自时厥后,建议改正,则有俞正已、郑善夫、周濂、周相诸人。端官修治,则有童轩、乐頀、华湘诸人。著书考定,则有郑世子载堉、副使邢云路诸人。志切持筹,事同筑室,言人人殊,旋复报罢。迄于万历,西儒来宾,继轨迭至,一时象纬历算之说,迥出寻常,默与天会。李之藻既推毂于定陵,徐光启复连茹于怀庙,开局京圻,允称甚盛。其法以二十四刻二十一分八十八秒六十四微为平行,岁实小余,而以均数加减之,则为定冬至。由是太阳有平行实行,而三百六十五度之盈缩因之。太阳有自行次轮,又次轮而朔望之迟疾因之。交食有时差、里差、视差,而食时之刻数分秒方位因之。有所为根数者,犹《授时》气应也;自变量者,犹《授时》盈缩历迟疾限也;均数者,犹《授时》加减差也;黄道东行一分四十三秒余者,犹《授时》岁差一分五十秒也。至如午中分黄赤之辨,分至有赢缩之殊,而随动、自动、疾动、迟动不同,则交道之广狭生焉。阐微析幽,思出象表,虽使杨子谭玄,洛下握算,无以及此。众言淆乱,迄未通颁。适我皇南向之辰,诏司天公历之布,法象维新,玑衡愈密,岂非宏制尚阙于垂成,而大典终归于有待哉!唐乎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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