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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卷 争国本(2)


  二十六年五月,吏科给事戴士衡、全椒知县樊玉衡削籍谪戍。先是,庚寅山西按察使吕坤辑《闺范图志》,郑国泰重刻之,增刊后妃,首汉明德皇后,终郑贵妃。科臣戴士衡指其书上言,谓吕坤逢迎掖庭,菀枯之形已分,语侵贵妃。樊玉衡前疏皇长子册立中,亦有“皇上不慈,皇长子不孝,皇贵妃不智”等语。贵妃闻之,泣诉于上。会有援引历代嫡庶废立之事,着为一书,内刺张养蒙、刘道亨、魏允贞、郑承恩、邓光祚、洪其道、程绍、白所知、薛亨、吕坤等,名曰《忧危竑议》者,戚党疑其书出士衡手,张位教之。郑承恩遂上疏力辩,并奏士衡假造伪书,中伤善类,日为二衡,以激圣怒,欲并杀张位。上怒甚,二臣谪戍。

  六月,御史赵之翰以《忧危竑议》为戴士衡伪造,主于张位,预谋者徐作、刘楚先、刘应秋、杨廷兰、万建昆也。中旨礼部右侍郎刘楚先、都察院右都御史徐作罢,国子祭酒刘应秋降调,吏科左给事杨廷兰、礼部主事万建昆俱谪典史,张位先以密荐杨镐东征失利,罢去,命值赦不宥。

  二十八年春正月,礼部尚书余继登请先皇长子册立,而后冠礼可致祝,婚礼可致醮。大学士沈一贯请皇长子冠婚。不报。

  三月,南京礼部侍郎叶向高等乞行皇长子三礼。不报。己巳,移皇长子慈庆宫,再谕内阁,册立有期,群臣不得渎扰。

  夏四月,刑部主事谢廷赞请册立,谪贵州布政司照磨。

  戊寅,沈一贯密揭请撰敕。上报曰:“谢廷赞狂妄,少待之,俾天下臣民晓然知出自朕心。”

  秋七月癸卯,谕:“皇长子清弱,大礼稍俟之,百官毋沽名烦聒。”

  冬十月乙酉,谕内阁来春册储。

  庚子,工科都给事王德完言:“臣入京数月,道路相传,中宫役使止数人,忧郁致疾,阽危不保,臣窃谓不然。第臣得风闻言事,若如所传,则宗社隐忧。臣羡袁盎却坐之事,祁皇上眷顾中宫,止辇虚受,臣死且不朽。”上震怒,下锦衣卫狱,讯其由。吏部尚书李戴、御史周盘等论救,俱切责之。

  十一月,戚臣郑国泰疏请皇子先冠婚,后册立。科臣王士昌纠之。署礼部朱国祚以国泰颠倒其词,与明旨有背,恐酿无穷之祸。不报。皇长子出阁讲学,时严寒,皇长子噤甚,讲官郭正域大言:“天寒如此,殿下当珍重。”喝班役取火御寒。时中官围炉密室,闻正域言,出之。上闻亦不罪。

  二十九年五月丙午,戚臣郑国泰请册储冠婚,夺俸。戊申,礼科右给事杨天民、王士昌等请立储,俱谪贵州典史。御史周盘等疏救,夺俸。

  八月甲午,沈一贯上言:“《诗.既醉》之篇,臣祝其君曰:‘君子万年,介尔景福。’继曰:‘君子万年,永锡祚胤。’则愿其子孙之多。又曰:‘厘尔女士,从以孙子。’愿酬淑媛而生贤子孙也。《斯干》之篇曰:‘筑室百堵,西南其户,爰居爰处,爰笑爰语。’美新宫也。继曰:‘吉梦维何?维熊维熊,男子之祥。’言吉祥善事,当生圣子神孙无穷也。今称觞、万寿两宫落成,在廷同祝,而启天之祥,实自圣心始。皇上大婚及时,故得圣子早。今皇长子大礼必备其仪,推念真情,不如早谐伉俪之为适。皇上孝奉圣母,朝夕起居,不如早遂含饴弄曾孙之为乐。乞今年先皇长子大礼,明春后递举诸皇子礼。子复生子,孙复生孙,坐见本支之盛,享令名集完福矣。”上心动,谕俟即日行之。

  冬十月乙亥,上以典礼未备,欲改期册立。沈一贯封还圣谕,力言不可。

  十五日己卯,册立皇长子为皇太子,暨册封福王、瑞王、惠王、桂王,诏告天下,上特谕在籍辅臣申时行、王锡爵知之。

  壬辰,皇太子加冠,福、瑞诸王俱冠。

  三十年春正月丁巳,增东宫官属。己未,福王暂讲武英殿西庑。

  二月丙子,册皇太子妃郭氏,上引疾免贺。

  三十一年十一月丁卯,有蜚语曰《续忧危竑议》,凡三百余言,谓:“东宫不得已立之,而从官不备,寓后日改易之意。其特用朱赓。赓者,更也。内外官附赓者,文则戎政尚书王世扬,巡抚孙玮,总督李汶,御史张养志;武则锦衣都督王之祯,都督佥事陈汝忠,锦衣千户王名世、王承恩,锦衣指挥佥事郑国贤。又有陈矩朝夕帝前,以为之主。沈一贯右郑左王,规福避祸,他日必有靖难勤王之事。吏科都给事中项应祥撰,四川道监察御史乔应甲刊。”其书一夕间自宫门迄于衢巷皆遍,厥明,举朝失色,莫敢言。大学士朱赓得于私宅,以闻,请缉其人,乞归,不允。上大怒,令厂、卫搜缉,务得造书主名,责项应祥、乔应甲回奏。沈一贯请严迹之,侦校塞路,购赏格五千金,宫指挥佥事。或曰:“妖书似出清流之口,将以倾沈一贯者。”或曰:“此奸人作之,以陷郭正域。”正域时有清流领袖之目,见忌一贯。已,乔应甲、项应祥各回奏,奸书谤人,无自名理。不问。召皇太子慰安之,太子泣,上亦泣。随令内竖以慰安太子语谕内阁。时一贯方以楚宗事恨郭正域。正域,辅臣沈鲤门生也。鲤素踽踽,尤负望,供“天启圣聪”牌于阁,入则礼之。时开告密。鲤语人曰:“此事何必张皇也!”一贯大不怿。正域放归,待冻潞河之杨村,闻问不绝,一贯益侧目。

  十二月壬午,给事钱梦皋直指正域并及沈鲤,御史康丕扬佐之。初,侨医吴江、沈令誉多贵游,丕扬巡城迹捕之,搜得楚王揭华走氐副封,及刑部主事于玉立所致吏部郎中王士骐书,以玉立起官,士骐与正域左右之。又前汉中府同知荆门胡化、首渠县训导阮明卿撰妖书,廉问无据,而明卿为梦皋姻,故梦皋首攻正域。疏中称:“沈令誉,郭氏之食客,胡化同乡之年友,当亟讯奸党,治正域罪。次辅沈鲤屡为奸人缓颊,举朝曰大变,彼曰小事;举朝曰当捕,彼曰可容。所上揭有震动人心,亏损圣德等语。回互隐伏,意欲何为?”疏入,中外大骇。

  于是发卒围正域舟,捕其仆隶乳媪十三人。巡捕都督陈汝忠又获正域舍人毛尚文、江夏布衣王忠。巡城御史康丕扬捕僧达观、琴士钟澄、百户刘相等,同沈令誉下诏狱,考讯无所得。逻校且环逼鲤邸,迫胁不堪。皇太子遣阉人语阁臣曰:“先生辈容我,乞全郭侍郎。”会都察院温纯上书讼之,唐文献、陶望龄先后诣沈一贯为解,陈矩亦力持之,鲤得安。王士骐、于玉立以词连落职,锦衣都督王之祯、千户王名世等首锦衣都督周嘉庆下东厂会鞫,阖门惨掠,嘉庆亦不承。吏部尚书李戴为嘉庆外父,拷讯时不忍惨视,起入中堂。上闻而恶之,罢戴归。命锦衣严鞫妖书。沈一贯、朱赓请宽疑狱。沈鲤亦上章引咎,且乞归,不听。最后锦衣百户崔德缉顺天黜生皦生光并其子其篇,妇赵氏、陈氏鞫之。生旋旋光性险贼,善胁人金,坐谴戍大同,赦归终不悛,犹胁郑国泰家。方廷讯时,丕扬等皆欲坐郭正域,御史牛应元指天为誓,沈裕厉声折生光,从重论,恐株连多人,无所归狱。生光自诬服,叹曰:“朝廷得我结案,如一移口,诸君何处求生活乎?”刑部尚书萧大亨必欲穷究之。礼部侍郎李廷机、赵世卿告辅臣赓,谓即此可以具狱。赓以语一贯,事得稍解。

  三十二年夏四月乙酉,提督东厂司礼太监陈矩上妖书狱,移皦生光刑部论斩。上欲加等,以谋危社稷律论磔。矩素清直,妖书事保全善类为多。

  壬寅,皦生光磔于市,妻子戍边。妖书非生光也,第其人可死,故人不甚怜之。或谓妖书出武英殿中书舍人永嘉赵士祯,后士祯疾笃,自言之,肉碎落如磔。

  三十九年九月己酉,皇贵妃王氏薨。妃虽生皇太子,失宠目眚,比疾笃,太子始知之,亟至,宫门尚闭,抉钥而入。妃手太子衣而泣曰:“儿长大如此,我死何憾!”太子恸,左右皆泣,莫能仰视,须臾薨。

  四十年冬十月,阁臣叶向高请福王之国,报明年春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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