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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都翁


  信都翁,年已七旬,娶继室于氏,少艾,风流佻达,顾影自怜。翁老迈于思,屡向床头弃甲。氏与村中恶少通,遂与私奔。行十余里,妇足弱不能履。至一村,欲投宿处。村中有邵姓者,居临野寺。有学究授徒寺中,徒十余人,率皆远近村者。中有林生,乃邵姓之婿,时尚未婚,故与邵不通来往。适塾师他出,众生拟共饮,因难林曰:“汝能往邵家取下酒物来,不拘何物,不计多寡,我等即备东道,否则酒债汝自偿。”

  生踟蹰不愿往,众强之,不得已,诣岳家。邵翁媪皆往于田,家中惟邵女在。见生至,惊问故。生告以所求。女捡咸卵数枚付之,且速之行。生视家中无人,遽拥求欢。女云:“身既许汝,有何不从?但父母即归,两俱无颜。”生犹纠缠,女指空室云:“夜候于此,君其夜来。”盖托词以拒之也。生匆匆遂去。邵翁媪自田归,时已薄暮,门前有少年夫妇,哀求寄宿。翁怜之,遽纳入,使息于空室。生归塾,与众欢饮。

  席终,乘醉往邵家,直至空室,双扉虚掩。才上阶,闻室中低语,细审之,尽床笫狎亵词。疑女有他约,忿火中炽,摸砌下得利刀,遽持之,尽力猛斫,双头并落,呼叟至而责之。叟云:“小女伴老妻宿,安眠已久,汝所杀者何人?”生云:“痴老翁,尚佯作不知,尔女与奸夫耳。”烛之,乃昨寄宿之夫妇也。翁大惊,怼生曰:“此寄宿之人,尚未审其姓氏,尔遽杀之,重累老夫也。”生亦愕然,惊悔欲遁。

  翁挽其衣,两相争辩不休,而邻人满墙头矣。翁神色惶恐,并未询生因何而来。生肢体战栗,亦自忘其来因何事。媪与翁又相诟谇,邻人嘈杂,互为之解纷。正喧哗间,天已曙,一叟自外至。审视其尸,大称快事。盖寄宿者即于氏与恶少,叟即于氏之夫也。于是邵翁与生俱哀求叟,叟慨然曰:“是我所欲为而未能者。”重劳生焉,赴官自任,生得免。此道光戊申四月事。

  醉茶子曰:

  报施之巧,至于如此之奇哉!是虽人为,未必无鬼神主持之也。顾人当老夫髦矣,尚不自知其无能为,势必至于燕尔之后,即便抡元。奉劝皤皤之老,毋娶袅袅之妻。设无越俎之林生,恐于飞之乐终让他人,而此耻不能雪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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